周六的清晨，是被阿桂踩着小脚丫“咚咚咚”跑进卧室的声音唤醒的。小家伙像颗炮弹似的钻进两人中间，带着凉丝丝的朝气：“爸爸妈妈！太阳晒屁股啦！”
林凡迷迷糊糊地把儿子搂进怀里，下巴蹭着他软软的头发。苏晚晴翻了个身，声音带着睡意：“几点了？”
“七点半。”林凡看了眼手机。
“再睡十分钟……”她嘟囔着，手臂却自然地伸过来，搭在父子俩身上。
这样的早晨，是动荡日子里最珍贵的勋常。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听着窗外渐起的市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什么开源基金、客户纠纷、补偿款，都暂时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早餐时，褶皱开始出现。
苏晚晴热了牛奶，煎了鸡蛋。阿桂坐在儿童餐椅上，小脚晃荡着，突然宣布：“我们班王小明说他爸爸周末带他去新开的恐龙乐园了！有会动的霸王龙！”
林凡咬了口鸡蛋，含糊地应着：“嗯，是吗。”
“爸爸！”阿桂放下勺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也去好不好？”
林凡和苏晚晴对视一眼。恐龙乐园的门票不便宜，加上来回车费、吃饭，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个月刚付了铺面租金和阿桂的绘画班费。
“阿桂，”苏晚晴柔声说，“恐龙乐园太远了，而且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公园放风筝好不好？爸爸昨天刚给你买了新风筝。”
阿桂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嘴角向下弯，眼圈开始泛红：“不嘛！我就要去恐龙乐园！王小明的爸爸都带他去了！” 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攀比。
林凡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不是一次游乐园的问题，是孩子世界里开始萌芽的“别人有，我也要有”的简单逻辑，也是他们作为父母，在现实面前的无力感。
他放下筷子，把阿桂抱到自己腿上，看着他的眼睛：“阿桂，爸爸知道你想去。但恐龙乐园要花很多钱，这些钱，可能是爸爸妈妈要工作很多天才能赚到的。我们可以先去公园放风筝，等下次爸爸多赚点钱，再带你去，好不好？”
阿桂似懂非懂，但看到爸爸认真的表情，还是瘪着嘴点了点头，小声说：“那……拉钩。”
“拉钩。”林凡伸出小指，和儿子勾了勾。苏晚晴在一旁，默默地把牛奶推到阿桂面前。
小小的风波暂时平息，但褶皱还在。
上午去了公园。阳光很好，风也合适。阿桂拉着新风筝在草地上疯跑，笑声清脆，很快就把恐龙乐园忘在了脑后。林凡和苏晚晴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儿子。苏晚晴的头轻轻靠在林凡肩上。
“时间过得真快，”轻轻声说，“阿桂都开始跟同学比这些了。”
“嗯。”林凡握住她的手，“以后用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
“慢慢来吧。”苏晚晴说，“只要他开心健康，比什么都强。”
话虽如此，两人心里都清楚，教育的压力、阶层的差异，会像细沙一样，随着孩子长大，一点点渗入生活，堆积成山。
下午，林凡要去铺子处理一个客户紧急的系统故障。苏晚晴带阿桂回家午睡。分别时，阿桂抱着林凡的腿不撒手：“爸爸你早点回来！”
“好，爸爸尽快。”林凡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铺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赵磊和孙浩都在，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故障比预想的复杂，客户的抱怨电话一个接一个。林凡加入调试，三个人忙得焦头烂额，下午茶时间一推再推。窗外阳光明媚，屋里却只有键盘声和偶尔的叹息。成功的喜悦早已遥远，日常的，是这些琐碎而磨人的技术难题和客户压力。
傍晚，林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推开门的瞬间，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阿桂正坐在小桌子前画画，苏晚晴在厨房炒最后一个菜。听到开门声，阿桂扔下笔跑过来：“爸爸！”苏晚晴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笑：“回来啦？洗洗手，马上吃饭。”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烦躁，仿佛都被这温暖的烟火气洗涤干净了。
晚饭后，林凡陪阿桂搭乐高。苏晚晴收拾完厨房，坐在沙发上看书。屋里很安静，只有乐高积木的咔哒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故障解决了吗？”苏晚晴抬头问。
“嗯，搞定了，就是耗神。”林凡揉了揉眉心。
“喝点水。”苏晚晴给他倒了杯温水。
临睡前，褶皱再次显现。
阿桂洗完澡，抱着绘本跑到他们床上：“爸爸妈妈，讲这个故事！”是那本讲爸爸是超人的绘本。林凡接过书，开始讲。故事里，超人爸爸无所不能，打败怪兽，拯救世界。阿桂听得入神，小脸上满是崇拜。
讲到最后，阿桂突然问：“爸爸，你是超人吗？”
林凡愣了一下，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心里百感交集。他不想打破孩子的幻想，但更不想编织虚假的梦。
他合上书，把阿桂搂进怀里，轻声说：“爸爸不是超人。爸爸有时候也会累，也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但爸爸会努力，像超人一样保护阿桂和妈妈，让我们的小家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对不对？”
阿桂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小手拍拍林凡的胸口：“爸爸努力了，就是超人。”
苏晚晴在一旁听着，眼眶微微发热。她俯身，亲了亲林凡，又亲了亲阿桂：“在妈妈心里，爸爸和阿桂都是超人。”
灯熄了。阿桂在中间睡得香甜。林凡和苏晚晴在黑暗中，手轻轻握在一起。
“今天……挺累的。”林凡轻声说。
“嗯，但挺好的。”苏晚晴回应。
沉默了一会儿，林凡说：“下个月……等我手头那个项目款结了，我们带阿桂去趟动物园吧。恐龙乐园……再等等。”
“好。”苏晚晴握紧了他的手。
周末过去了，像一张被轻轻抚平却又留下细微痕迹的纸。上面有孩子的眼泪，有工作的压力，有经济的算计，也有夕阳下的风筝，夜晚的拥抱，和黑暗中紧握的手。生活就是这样，褶皱丛生，但总有一些瞬间的暖意，能将它稍稍熨帖。明天又是新的一周，新的挑战和微小的幸福，还在前方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