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贝鲁特。
从清晨到正午,这条本该是交通要道的公路几乎变成一条单向的撤离线。
钢铁盟约的装甲纵队在密集轰炸下不断后退,履带和轮胎交错碾过破碎的路面,有的车辆满载伤员,有的拖着受损的火炮,有的干脆只剩下车架还在勉强移动。
队形早已谈不上完整,只能一段一段往后缩,试图脱离打击范围。
空中的打击没有间断。
高处的云层之上,东协的战机保持着稳定航线,雷达波像一层无形的天幕罩住整条战线。只要有战斗机在贝鲁特以东的机场点火滑行,或者在临近空域爬升,几分钟内就会被锁定。
空中没有缠斗,也没有追逐,只有干脆的导弹发射,不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
雷达上的目标会消失得很快,残骸散落在城外或海面上。
而在更远的内陆方向,“超级哨兵”防空车已经完成部署。
它并不靠近前线,而是隐藏在地形起伏的掩体后。
每一次启动,都会在远方的天际线上留下一道短暂的亮痕。
紧接着,某一架刚刚升空、试图靠近战场的盟约飞机就会失去控制,偏航,下坠,消失在视野之外。
地面部队很快意识到,空中已经不再属于他们。
于是撤退变得更加仓促。驾驶员不再管编队、不再管顺序,只想尽快把车辆带离这片范围。
有些坦克还试图转身掩护后方,炮塔缓慢转动,却找不到可以锁定的目标;更多的人干脆弃车步逃,消失在街道与废墟之间。
贝鲁特外围的阵地被一段一段放弃。
防线在地图上不断向后挪移。
没有人在高声下令,只剩间断的电台呼叫和混杂着杂音的呼吸声。撤退从战术动作,逐渐变成一种本能反应。
在这样的火力覆盖下,任何停顿都会成为最后一次行动。
而在远处的高空中,“玉龙”保持着巡航高度,航迹稳定地划过地平线。
地面上,钢铁盟约的装甲纵队还在向北撤出。
尘土扬起,又慢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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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海湾的另一端,几座曾经灯火不灭的城市陷入一种罕见的安静。
利雅得的高楼间,窗帘被半拉着。
会议室的落地窗前,几名官员站在原地,没有交谈,只是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那不是他们熟悉的巡逻航线,也不是盟约的标志。
灰色的机影从城市上空划过,速度极快。
没有做出任何机动,没有抛洒任何武器。
只是通过。
这一幕比轰炸更具威慑力。
在迪拜,旅游区的沙滩上渐渐空了。有人停下脚步,用手机拍摄天空里的身影,又很快放下。酒店露台上,人群被引导进入室内,理由从“安全演练”变成了短促的“临时管制”。机场塔台的语音一度失去节奏,原本繁忙的航班屏幕上连续出现延误提示。
卡塔尔的港口,同样陷入一种不自然的警惕。几艘刚靠岸的油轮推迟卸货,外国船员被要求留在船上,连岸边的警戒线都被临时外扩了数百米。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电话。
却迟迟没有等到来自钢铁盟约的解释。
他们曾以为,签下那些条约,交出油田的部分控制权、航道的管理权、安全的部分主导权,是为了换取“稳定”。换取一堵看不见的墙,把战火和冲突挡在远方。
可当天空中出现的是另一个名字的战机时,这层幻想瞬间被撕开。
盟约的所谓“保障”,第一次显得如此空洞。
没有人明说“这是错误”,但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会议室里的低声交谈越来越少,信息屏幕上关于北非、关于西奈、关于贝鲁特的画面被一遍遍调出、放大、暂停。有人开始重新翻看那些条约文本,试图在字缝间找到退路。
但字已经写在上面。
利雅得的夜色没有降临,灯光却早已被降到最低。
王室会议室里的人比往常少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没有一个穿着正式礼服,军装、便装、甚至睡衣混在一起。桌上摊开的不是条约文本,而是一张张航线图、空域通行许可、机场停机位编号。侍从站在角落里,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已经明白,没有谈判,没有回头路。
那些签下的条款,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国家准备的。油田也好,航线也好,不过都是筹码。真正需要确保的,是姓氏,是血脉,是王位,以及在乱世中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空间。
而现在,钢铁盟约已经自顾不暇。
继续等下去,只会被当作筹码。
这说所有人脑中的共识——不,说不定连筹码都算不上。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王宫地下的备用通道打开,几辆没有标识的车辆驶入内院。
发动机没有熄火,车灯被遮挡,只留下微弱的反光。
名单被重新确认,一份比任何外交文书都要简短的清单——谁走,谁留,没有必要解释。
远处的机场灯带重新亮起。
跑道被清空,一架远程客机被拖入指定位置,机组人员换成最信得过的一批。行李不多,大多是手提箱和密封箱,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更多价值无法携带的东西,被简单地封存在王宫深处。
起飞时间一再提前。
塔台与奥斯曼方面的联系通过紧急频道完成,付出巨大代价后得到一句短促的确认:“空域开放,通行时间三十分钟。”
这已经足够。
当车辆抵达机场侧门时,天空中又有一道机影掠过。不是盟约的,不是本国的。机身在云层里一闪而逝。
没人抬头,也没人去分辨。
他们已经不再关心方向,只关心速度。
登机舱门关闭,发动机启动,机腹灯光一节一节亮起。
最后一名成员踏上舷梯时,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跑道尽头的城市轮廓。
随后飞机开始滑行,加速,冲出地面,进入夜空。
几分钟后,它偏离本国航线,切入奥斯曼空域,向着欧罗巴驶去。
地面雷达逐渐将信号标注为“离境”。
王位没有受到明面上的威胁。
但也没有人来挽留。
在天空中,在那条被强行打开的通道上,每个人都清楚,这不是迁移,而是逃离。
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战机航迹,开始接近这片不再属于他们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