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掌心的雷线收回，地面那道裂缝还在，边缘泛着黑。他盯着看了两秒，手指动了动，又试了一次，同样的力道打出一道更细的雷流。
石头裂开，还是黑边。
他皱眉，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皮肤表面光滑，金属光泽流动，看起来没问题。但刚才那一瞬间，右臂内侧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发涩。
陈梦瑶走近几步，声音比之前稳了些：“你刚才是不是觉得不对劲？”
“不是觉得。”他低头卷起袖子，“是确实有问题。”
手臂上的金属层在光线反射下本该均匀闪亮，可现在靠近肘部的位置，出现了一小片暗色纹路，像是墨水渗进纸里那样慢慢扩散。颜色不深，但和刚才打出来的岩石黑痕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她凑近看。
“腐蚀。”他说，“雷能太密，一直在往皮肤里钻，金属扛不住，开始变质。”
陈梦瑶愣住：“你的皮……还能被腐蚀？”
“这不是普通的皮。”他放下袖子，语气平静，“是用雷流和金属重新炼过的组织，有传导性，也有负荷上限。现在能量压得太大，它撑久了就会出问题。”
她说不出话来。前一刻他还像神一样把落雷拨开，转眼就说自己身体正在坏掉。
“那刚才那些铠甲呢？翅膀、护甲，全都是假的？”
“是真的，也是暂时的。”他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声，“我现在穿的是一套活铠甲，靠雷能在体内循环维持结构。可如果支撑它的基础组织坏了，再强的雷也没用。”
他闭上眼，意识沉进去看了一圈。经脉还好，掌雷劫鼎稳在血脉深处，雷流运行路线也没乱。但金属与血肉交界的地方，有些微小的灼烧痕迹，像铁片泡在酸水里太久，边缘开始剥落。
不算严重，但每天这么耗下去，十天半个月可能就扛不住了。
“所以你现在必须停下来？”
“不能停太久。”他睁开眼，“敌人不会等我修好自己。但我得换个方式用这股力量。”
她看着他，忽然想到什么：“那你刚才吸收那么多雷核，是不是反而加快了这个过程？”
“是。”他点头，“吸得多，压得重。好处是铠甲成型快，缺点是损耗也快。就像一辆车，发动机提了速，可底盘没跟上，跑着跑着就得散架。”
她说不出话了。原来变强是有代价的，而且来得这么快。
“有没有办法减慢这个过程？比如少用雷？”
“不行。”他摇头，“雷流一旦接入体系，就不能断。要是突然切断，反冲回来会直接伤到神经。我现在只能调低输出频率，让能量走得慢一点，减少对皮肤的冲击。”
他说完，左手按在胸口，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扩散开。断因果鼎启动，把部分外溢的能量回引，形成内部缓冲带。这一招不能常用，否则会影响战斗反应速度，但现在顾不上了。
他感觉手臂的涩感轻了些。
“能拖多久？”
“不清楚。”他抬头看天，“只要不再大量吸收雷能，暂时不会恶化。但如果再硬接几道天雷，或者连续作战，可能撑不过三天。”
陈梦瑶咬了下嘴唇：“岛上有没有能治这个的东西？草药？矿石？”
“我不知道。”他环顾四周，“这种事没人经历过。我的身体构造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常规药物未必有用。”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
“不耗了。”他转身朝出口走，“我们回去。”
“回渔村？”
“对。城里太远，消息也容易泄露。老渔民活得久，说不定听过类似的怪病，或者知道哪里有能中和雷气的东西。”
她跟上他脚步：“你现在这样能走远路吗？会不会中途出事？”
“没事。”他迈步往前，“铠甲还能用，只是不能拼命。只要不碰高强度对抗，问题不大。”
两人一路往外。雷池核心区的雷云还在翻滚，但离得越远，空气就越安静。脚下的晶体地面逐渐变成湿滑的岩层，头顶的光也从幽蓝转为灰白。
走到岛边时，苏逸停下，回头看了眼那片雷暴中心。
“你不打算再进去看看？里面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以后再说。”他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这身壳。要是人没了，拿到再多也没意义。”
她没再问。
他们沿着来时的小路往海岸走。林子里潮气重，树叶上挂着水珠，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苏逸走得很稳，但陈梦瑶注意到，他的右手时不时会轻轻擦过左臂，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还疼吗？”
“不疼。”他说，“就是觉得那里不像自己的了。”
她心头一紧。
“什么意思？”
“触感变了。”他抬起手，看着指尖，“以前碰东西能感觉到温度、软硬。现在隔着金属层，很多感觉都被过滤了。刚才摸树干，只知道‘碰到’了，但不知道它是粗糙还是光滑。”
“会不会以后什么都感觉不到？”
“有可能。”他收手，“但这不是最麻烦的。最怕的是神经连接受影响。如果哪天雷流卡在某个部位出不去，轻则麻痹，重则瘫痪。”
她听得心里发沉。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渔村里的人懂这些？”
“不懂才正常。”他脚步没停，“越是偏门的东西，越藏在民间。医院治不了的怪病，可能某个老头用草灰加井水就能压住。我要找的就是这类偏方，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好。”
“万一没有呢？”
“那就只能逼自己进化。”他语气平淡，“要么让身体适应雷能，要么让雷能适应身体。反正总有一条路能走通。”
她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总是这样，遇到问题不说怕，也不慌，只是想办法往下走。
他们穿过最后一段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咸腥味。渔船还停在岸边，船老大蹲在甲板上抽烟，看见他们出来，站起身挥手。
苏逸抬手回应，脚步没停。
快到码头时，他忽然停下。
右臂猛地一颤。
他低头掀开袖子，那片黑色纹路比刚才明显了些，已经爬到了小臂中间。更糟的是，皮肤表面出现了极细的裂痕，像干涸的泥地，虽然没出血，但有微弱的电火花在里面跳动。
“又加重了。”陈梦瑶声音发紧。
苏逸盯着看了几秒，缓缓把手放下来。
“比我想象的快。”
“还能走吗？”
“能。”他继续往前，“但得抓紧时间。”
他们登上船，船老大问了几句，说雷停了是不是搞定了。苏逸笑着说差不多，让他开船回去。
船离岸后，他坐在角落，闭眼调息。陈梦瑶坐他旁边，看着他手臂上那道不断蔓延的黑痕。
海风吹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苏逸忽然睁眼。
“我记得村口有个老头，常年住在破庙里，别人说他疯了，因为他总说自己能听懂雷说话。”
“真的假的？”
“不知道。”他看向远处海岸线，“但现在，我得去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