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杀的卡牌类型有四类，一类是角色卡、一类是效果牌、一类是秘境牌、一类是陷阱牌……”
钱青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感。
当初我和师姐在院子里绘制的卡牌，如今内容这么丰富，这么复杂了？！
青青很开心。
一头波浪长发在太阳下泛着光。
眼睛也泛着光。
她一只手掩着嘴唇，小声和我介绍桃花杀，另一只手则按着肚子。
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她最近这两天生理性肚子疼？
我不是有意往这方面想。
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也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一直肚子疼了。
今天九月十九。
九月十五小师妹过生日，九月十六去的神龙岛，从钱青青受伤，到今天一共才过去三天……
等一下！
我这三天是不是过得过于漫长，过于丰富，过于精彩了？！
原本我和青青是站在师姐身后。
但小师妹给我拿来了俩蒲团。
然后……
如坐针毡。
倒不是小师姐和二师姐。
因为小师姐玩起来不管不顾的；而二师姐也没好哪去……
她的好胜心不允许她一心二用。
所以，是姜凝和楚师姐。
只是姜凝见我和青青在这边，感觉沈鸢后面空落落的，怕她不开心，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便去沈鸢身后战场，平衡场上局面。
所以，是楚小萤。
楚小萤似笑非笑的眨眨眼。
她在揶揄我。
我只能顶着她的目光，视若无睹。
青青声音很小，怕吵到她的大老板。
“大老板摆在地上的三张有四维属性，人物小传的就是角色卡。大老板手里写着……”
话音刚落，楼心月猛地把手里八张手牌合拢在一起，转过身瞪了我和青青一眼。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钱青青脖子猛地一缩，像只受惊的鹌鹑，双手飞快地合十抵在唇前，脸上瞬间堆满了真诚的歉意。
我：“……”
楼心月这是真玩进去了！
这一眼居然一点儿醋味都没有！？
只有纯粹对胜利的渴望，以及不允许钱青青露牌的威胁！
然而，作为谓玄门心法大成三巨头之一的沈鸢，她秒读钱青青心思——皎皎手里八张牌，分别是三张角色牌：【地鬼】、【山君】、【钱青青】；两张秘境牌：【谷雨院】、【大雪院】；三张效果牌……
效果牌我没从沈鸢脸上读出来。
因为沈鸢没从钱青青脸上读出来。
因为钱青青刚才就没看见……
我：“……”
我能读出来沈鸢的心思，二师姐自然也能读出来。
所以楼心月没好气儿地一转身，抬手在我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又在青青头上同样拍了一下，随后把手里的卡牌往牌堆里一甩，恼道：“重新摸！”
“凭什么！”小师姐立刻炸毛，表示抗议，“要重新摸你自己摸，谁碍到你了！”看来她摸到一手好牌！
“少废话，我说重新摸！”
“不要！我运气很好！我有一整套搭配的卡牌！你死定了！”沈鸢梗着脖子，试图用音量壮胆。
“沈鸢，我只说最后一遍——重新摸。别让我站起来捶你！”
小师姐嘴巴一瘪，肩膀垮了下来，万分不情愿地、把手里牌“啪”地一声扔回牌堆。
“算你狠！”小声嘟囔着，充满了委屈。
钱青青趁机凑得更近了些，跟我说：“在两人身边的卡堆，就是各自卡组。每人一回合抽取三张牌，场上有多少张角色卡，就可以发动多少次攻击。攻击有成功概率。”
“概率？概率怎么算的？”
“那边有一枚十面骰”。
说着钱青青从自己随身的小锦囊里翻出一张角色卡，是一张边框闪着微光的闪光楚小萤。
卡面上的楚小萤英姿飒爽。
“你瞧我这张楚女侠。她的被动是【临敌经验】。效果是‘受到攻击时，有30%概率触发闪避，若处于大雪院秘境下，闪避概率提升至50%’。如果十面骰子投出的点数小于或等于发动概率的十位数值，比如30%就是3点及以下，技能就成功。”
既然拿出了角色卡，她就又开始介绍数值。指尖点在卡牌下方的四维属性栏。
“楚女侠的武力、智力、统率、魅力数值分别是90，85，75，95。分别对应这个角色的攻击、灵力、防御、生命值。”
为什么魅力是生命值？
我仔细想了一下。
鉴于可能是二师姐开发的游戏，根据她的性格，我猜这个理由会相当政治不正确……
大抵是巨魔不配活着……
“每个角色卡又有主动技能、被动技能。主动技需要消耗灵力。如果对方没有闪避成功，实际受到的伤害=武力值-对方统帅值。魅力值清零这张角色牌就死掉了。如果对方场上没有角色牌了。那么玩家本身就会受到全额的攻击力伤害……每个玩家500点生命，谁扣没，谁就输。”
听起来不算复杂。
就是挺需要场外裁判记录数值的。
不过楼心月和沈鸢似乎都不相信外人，一人一个小本子，记录双方的数值，生怕别人动手脚。
“角色卡分攻击状态、防御状态。竖着摆放是攻击状态、横着摆放是防御状态；攻击状态的角色卡，是不承受伤害。防御状态不能造成攻击。”
有了青青解说。
我也能读懂场上局势了。
比如师姐身前竖着摆着两张角色卡——边框流光溢彩的闪光楼心月、同样闪光的闪光我。
“楼心月”的数值我都不用想的。
她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受一丝委屈。
“那要是攻击不破防怎么办？”我问道，“比如武力80打统帅90。”
钱青青耸耸肩道，动作间衣袍微动：“不破防就想办法破防呗。降低对方统率，或者提升自己武力，或者用无视防御的纯粹伤害。反正统率值顶格就100。”
不对吧。
谁说数值上限是100的？
我伸手点了点师姐的肩膀。
“师姐，你能给我看一眼我的数值么？”
楼心月抖了抖肩膀。
超级不耐烦。
“别闹。”
她认真了！
全身心投入！
进入了“牌圣”状态！
为了防止对方看牌，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质面具，只露出紧抿的唇线。
沈鸢见状，也立刻戴上了一张画着鬼脸的滑稽面具。
两人隔着牌桌，面具对望，气氛肃杀。
小师姐只摸到了一张角色卡，有点沮丧地横着摆在自己身前——卡面绘制着一位威严的镇岳真君。
看起来就抗揍。
沈鸢和楼心月分别抛骰子。
谁点数大，谁先手。
很遗憾，楼老千先手！
第一回合是师姐的回合！
她首先放下了一张秘境卡【谷雨院】：卡面是静谧小院。效果：己方所有角色防御+10%，灵力上限+10%，【楼心月】、【王随安】角色卡技能触发概率提升20%
这边刚放下一张牌。
对面，沈鸢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动她那个小巧的玉算盘，忙着计算效果数值。
嘴里念念有词：“防御+10%，灵力+10%，触发+20%……”小本子上飞快记录着。
还挺考验即时心算和记录的。
二师姐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冷笑——大概吧，我替师姐脑补了——又放下了一张增益类基础卡【孤独的根号三】：
卡面是一个忧郁的数学符号。效果：己方本回合所有角色的攻击上升3的平方根数值（注：取小数点后6位）
我：“……”这什么阴间数值？！
沈鸢：“？？？”
沈鸢不理解。
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数值！
作为天梯排位赛前百名的高玩，她从来没见过这张卡！
我从她面具后面剧烈震动的瞳孔和微微颤抖的手指里读出了她此刻的震惊和绝望！
不过作为高玩，她还是在咬紧后槽牙，硬着头皮计算。算盘珠子再次疯狂跳动，发出密集的“哒哒”声。
“3开平方根……开平方……”
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玩游戏就是为了赢！
沈鸢斗志昂扬！
然后，二师姐发动了【闪光王随安】的主动技——天圆地方！
技能效果：以当前游玩场景的占地面积为基准（注：需现场精确测量至小数点后四位），计算该面积数值的平方根，再乘以圆周率π（取小数点后六位），最后除以当前在场所有角色（包括观战者）的身高总和。
整数部分：己方所有角色获得等同于该整数值的临时护盾值。
小数部分：六位小数相加总和位该回合临时提升的攻击力数值。
“哇啊啊，王随安好缺德啊啊啊！”
沈鸢瞬间崩溃，一把扯下自己的鬼脸面具，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指着我的方向悲愤控诉！趁机骂我！
我：“……”
她趁机骂我！
沈鸢疯了！
因为她还没开完根号……
二师姐冷冷道：“你要是算不出来，就算认输了。”
“慢！且慢！等我一下！”小师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噌”地站起来，“我回去拿演草本！”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小雨院。
很快，小师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手拿着一卷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尺，另一只胳膊吃力地夹着一摞厚厚的演草本，二话不说就蹲在地上，撅着屁股，一点儿一点儿拉扯着皮尺，测量小雨院长宽数值……
“这边是墙根……这边是台阶……这个拐角怎么算？算进去还是不算？”
她一边量，一边在小本子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草图，嘴里嘟嘟囔囔。
小雨院形状挺不规则的……
有圆角，有台阶，还有姜凝做木工留下的木料堆占着地方……
这游戏，非玩儿不可么？！
小师姐终于历经千辛万苦，蹲在地上丈量完小雨院面积，又抹了把汗，跑过来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低声下气央求我们站起来，她好给我们量身高。
“小师妹求求你，让我量一下身高。不用脱鞋，我自己减去鞋底……”她对着姜凝双手合十，眼神恳切。
“小萤、好小萤，你站起来一下呗……我可以扶你，我下次真的不会出卖你了……”她对着摇椅里的楚小萤软语相求。
“青青……”她看向钱青青，眼神带着“姐妹帮帮忙”的意味。
“随安……”
最后沈鸢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端坐如钟、气场全开的二师姐身前。“好二师姐……”声音甜得发腻，“你站起来一下呗，我这回好好量身高……绝对不算错！我发誓！”
她举起三根手指，一脸真诚！
楼心月掐了一下她汗津津的小脸，这才施施然站起来，像接受臣民朝拜的女帝，微微扬起下巴，由着她战战兢兢地测量数值。
皮尺拉得笔直，沈鸢眯着一只眼，凑得极近，生怕看错一丝一毫。
沈鸢眯着眼睛，看着皮尺上的数。
严肃且认真。
记录完毕，马上回去验算。
最后，她自信的点点头。
“你发动攻击好了！我已经算明白了！”
懂的。
我懂的
小师姐放弃计算了。
她等楼心月算完，直接照抄答案，查看己方剩余血量。
楼心月隔着面具，那双露出的眼眸平静无波，点点头，指尖优雅地盖下一张背面朝上、花纹神秘的陷阱牌。
楼心月：“过。”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沈鸢：“？？？”
沈鸢：“师姐，你不发动攻击么？！”
楼心月：“我怕把你一巴掌拍死。”
沈鸢“噌”地站起来，小胸脯气得剧烈起伏，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你！你瞧不起人！”她指着楼心月，手指都在抖。
别生气。
我合理猜测，是师姐她自己也没算……
小师姐气呼呼地、带着一股狠劲抽了三张卡。指尖划过牌背，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
目光落在新抽的牌上，眼睛骤然一亮！像饿狼看到了肥羊！
哦！
哦！看来她摸到了那张梦寐以求的、能一锤定音的超级棒的卡牌！
“哼哼！”
沈鸢发出一串得意的、带着鼻音的冷笑，将那张闪着危险金光的卡牌“啪”地一声扣在桌上，身体前倾，用充满挑衅的目光逼视着楼心月：
“楼心月，你没有杀死我，我很感激你，”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但很遗憾，你的余生都要在后悔中度过了！”
“哦？是么？”楼心月依旧端坐，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不妨我们为这次牌技增加一点彩头！”小师姐狠狠道！
哇，小师姐超级自信啊！
我觉得，就凭桃花杀这套数值奇葩、规则阴间、烂到家的数值系统，一张牌定胜负太可能了！
师姐那双桃花眼的眼睛透过面具孔洞，牢牢锁住沈鸢，眯眼道：“你有什么东西算彩头呢？你的小哨子？”
沈鸢一怔。
赶忙双手握住小哨子：“我才不呢！你讨厌！你让我想一想！”
然后沈鸢一脸认真的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露出里面一根色泽深褐、散发着淡淡肉香的牛肉干。
“这是我觉得超好吃的肉干，当时只买了半斤，结果那个老板因为走私牛肉被逮捕了，我一直很后悔，最后一根一直没舍得吃。按当时市场价，再叠绝版牛肉干，尝一口也许就能复原的配方价值，我估值总计15亿！现在我就当它10亿。”
沈鸢双手拄在石桌上，身体极具压迫感地前倾，眯起眼睛，用极其危险、仿佛赌场豪客梭哈般的语气道：
“我——要——跟——你——赌——家——产！”
钱青青惊愕道：“哇，要么就不来，一来就火拼？！”
“牌圣”楼老千也眯起眼睛。
“我没那么多现金。”
“你偷了白露院保护儿童零食仓库16亿的零食，输了你要还出来！还有……”
沈鸢又往前爬了一下。
“我要赌你亲我一下！”
我：“！！！”
我：“我能加入么。”
楼老千一抬手，阻止了我的发言，冷冷道：“沈鸢，你就那么有把握么！好，那就赌大一点！十六亿零食没问题，你我如果谁输了，就要站在山门殿，大声喊三遍‘沈鸢是小傻子’！”
沈鸢眯起眼睛，瞳孔里闪烁着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光芒，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仿佛已经看到了楼心月站在山门殿喊口号的场景，重重点头！
“好！”
我：“……”
你好个勾八啊！沈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肉干吗？！
沈鸢一甩手牌：“受死吧，楼心月！”
一道刺目的金光瞬间照亮了小院！
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眼，屏住呼吸，看向这张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卡牌——【乾坤一掷】！
效果：牺牲己方所有角色卡，直接对敌方玩家造成巨额真实伤害！数值等于所有牺牲卡牌的生命值（魅力值）总和！
这个效果简单易懂。
没有复杂的加减乘除小数点运算——我觉得，这才是桃花杀该有的卡牌……
沈鸢带着一种“见证奇迹”的狂热，一洒手里的卡牌！
哗啦啦——
九张绘制着不同角色的卡牌如同天女散花般落在桌上！加上本次摸到的三张牌，除去地上的一张【镇岳真君】，和一张【乾坤一掷】，小师姐手里九张牌，居然全是角色卡！
【闪光姜凝】、【闪光楚小萤】、【闪光钱青青】……甚至还有【闪光沈鸢】自己！
有这四张打底，魅力值直接逼近400大关！
其余六张角色卡，就算都是巨魔，也能硬凑100多的魅力值吧！
小师姐得意道：“你上当了！楼心月！你被我的精湛演技蒙蔽了双眼！其实我上一回合就摸到了乾坤一掷，以及七张角色牌！但我故意示弱，装作被你压制，让你骄傲，放松警惕！哼哼，我的卡组，核心战术就是‘角色海自爆流’！只有角色牌，和这唯一一张效果牌！所以，你——死——定——了！哈哈哈哈！”
她一字一顿，宣判着楼心月的“死刑”。
直到沈鸢慷慨激昂地发表完胜利宣言，整个小院都回荡着她的笑声时——
楼心月才慢条斯理地、仿佛刚看完一场无聊的表演般，点点头。然后，她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韵律，拍了拍手。
“精彩，真是精彩。”
随后，在沈鸢骤然凝固的笑容和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就看楼心月伸出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翻开了回合结束前覆盖下的那张陷阱牌——卡面绘制着掌门令牌的【掌门敕令】。
卡牌效果金光大字显现：
“本回合，若己方场上有【王随安】角色卡，且其处于‘掌门’状态（需在谓玄门场景卡生效时），在对方发动效果牌时，可以将该手牌无效化，同时收入手牌中。”
楼心月抬起眼，目光如利剑般穿透面具，直射向瞬间脸色惨白的沈鸢，用不容置疑的、如同君王敕令般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把你的【乾坤一掷】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