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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魏砥 > 第592章 血雾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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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城随着夏末的临近,逐渐被一层与炎热天气不同的喧嚣所笼罩——吴公世子陈砥与庐江周氏女的婚事,虽未正式公告天下,但消息已在朝野高层与相关世家中悄然传开。各种或真或假的议论、猜测、乃至暗中运作,也随之浮出水面。

崔婉是这喧嚣的中心。她既要与周家主母(周蕙的伯母)通过书信频繁商议六礼细节、聘礼单目、吉服式样,又要应付络绎不绝前来道贺或打探的各家命妇,同时还要监督府内一应筹备事宜,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幸有徐庶派来的几名得力属官协助处理文书外联,才让她稍得喘息。

“夫人,陆家、顾家、朱家都派人送了贺仪来,说是恭贺世子大喜,一点心意。”侍女捧着几份礼单禀报。

崔婉揉了揉眉心,接过礼单粗略一看,皆是贵重却不逾矩之物,显见这几家江东大族虽对与周氏联姻或有微词(毕竟周氏非顶级门阀),但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登记入库,按例备一份相当的还礼。”崔婉吩咐道,又想起一事,“对了,给周家准备的聘礼中,那套‘翡翠螭龙连环璧’和‘鎏金博山炉’,可仔细检查过了?万不能有丝毫瑕疵。”

“夫人放心,已请宫中老匠人看过三遍,绝无问题。”

正说着,又有下人来报,言道城内几位与周家沾亲或交好的文官夫人联袂来访,言语间隐约透出想为自家或亲友女郎“添作滕妾”之意。

崔婉心中不悦,脸上却仍带着得体的微笑,婉言谢绝:“多谢诸位夫人美意。只是婚事初定,诸事草创,且叔至远在荆西,军务繁忙,此时谈及滕侍,恐非其时。待新妇过门,安稳些时日再说吧。”她三言两语将人打发,心中却不由叹气。长子婚事果然牵动多方神经,连“滕妾”之位都有人惦记,这背后不知有多少利益纠葛。

她想起远在夷陵的儿子,又念及那位特立独行的未来儿媳周蕙,心中忽生感慨。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简单。只盼这两个年轻人,真能如暮郎所说,志趣相投,互相扶持,在这纷扰乱世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前厅,陈暮与庞统、徐庶商议的,则是更深层的问题。

“婚期定在十月,时间紧迫。”陈暮手指敲击着桌面,“聘礼、仪仗、护卫人选皆需尽快确定。夷陵那边,叔至的府邸是否需要扩建修缮?安全防卫如何加强?此事虽为家事,亦关乎国体,不可轻忽。”

庞统道:“夷陵都督府本是旧官署改建,规制足够,稍加修葺布置即可。安全方面,子龙将军已从襄阳抽调一队精锐亲兵,不日将南下夷陵,充作世子新婚护卫。此外,是否可从建业派遣部分宫人、内侍前往伺候?毕竟周氏女郎初至荆西,需有熟悉江东礼仪规矩之人辅左。”

徐庶却道:“宫人内侍恐有不便。荆西情势特殊,蛮汉杂处,耳目宜净。不若从世子母族崔氏或周家陪嫁人选中,挑选可靠懂礼的侍女仆妇,更为妥帖。护卫之事,除了子龙将军的人,亦可令苏飞从其麾下挑选一批忠诚可靠的士卒,充实都督府卫队。”

陈暮点头采纳徐庶之议,又道:“婚事消息传出,各方反应如何?”

庞统嘿嘿一笑:“明面上自然都是一片贺喜之声。私下里,淮泗旧部多感振奋,陆、顾等吴地大族虽有些酸意,但也乐见与周氏联姻能进一步稳定内部。至于北边……”他收敛笑容,“细作回报,洛阳司马懿处暂无特殊动静,但其麾下谋士贾逵近日频繁接触太医令和少府,似乎在调集一些特殊物资,去向不明。”

“特殊物资?”陈暮眼神一凝。

“多是药材、矿物,还有前朝宫中旧藏的几块‘天外奇铁’。”徐庶接口道,“看似是为炼丹或方术之用。然司马懿此人,无利不早起,此举定有深意。”

陈暮沉吟道:“继续盯着。司马懿在西线(永昌)动作频频,东线(江淮)亦有小动作,如今又搜集这些怪力乱神之物……其所图必然极大。通知叔至,婚事期间,尤需警惕,防备司马懿或其他人趁机生事。”

“诺。”

夷陵,军营校场。

十名被精选出来的士卒,如标枪般挺立在苏飞与马谡面前。他们是从山地营和韩青直属队中层层选拔而出,个个身经百战,精通山地攀爬、潜伏、追踪、格杀,且家世清白,忠诚可靠。其中甚至包括两名熟悉草药毒物的老兵,和一名懂些蛮语的斥候。

苏飞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而略带激动的面孔,沉声开口:“尔等皆知此次任务非同小可。目标,武陵郡西北‘鬼哭岭’。任务,潜入其外围,建立隐蔽观察哨,记录一切地形、天象、动植物异常,以及可能存在的古迹或他人活动痕迹。不要求你们深入险地,不要求你们与人交战,唯一的要求是——活着带回情报,并且,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你们的存在和目的!”

他停顿一下,语气转为冷厉:“那里被当地人视为禁地,传说恐怖,环境险恶。你们可能会遇到毒虫勐兽、瘴气迷雾、诡异声响,甚至……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最后一次问你们,可有谁想退出?退出者,不罪。”

十人纹丝不动,齐声低喝:“愿为主公效死!绝不退出!”

马谡上前一步,将十个特制的皮质背囊分发给每人:“囊中有七日干粮(肉脯、炒面)、盐、糖、火折、防虫蛇药粉、解毒丸、攀援绳索、钩爪、短弩、匕首、羊皮绘图工具、以及主公特批的少量金疮药和提神药剂。记住,节约使用,尤其药粉和解毒丸。每三人一组,互相照应。每隔两日,需设法向指定方向释放一次信鸽,报告平安。若遇危急或发现重大线索,可提前释放红色信鸽。”

苏飞又补充道:“韩青会在武陵郡边境接应你们,为你们提供最后补给和最新情报。进入鬼哭岭区域后,一切靠你们自己。记住主公的话:首要任务是观察和存活,非到万不得已,不得涉险,更不得暴露!”

“遵命!”

是夜,这支精悍的特遣小队,化装成结伴入山采药的猎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夷陵军营,消失在西南方向的茫茫群山之中。他们的背影,很快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陈砥站在都督府望楼上,目送他们离去,心中并无多少把握。鬼哭岭的传说太过骇人,此去凶吉难料。但他别无选择,情报的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主公,夜深了,回去歇息吧。”马谡轻声道。

陈砥摇摇头,问道:“周家那边,可有新消息?还有南中、永昌、巫峡各处?”

马谡一一禀报:周家已正式回函,婚事细节正在商定;南中李恢仍在全力搜捕屠寨凶徒,但进展甚微,民间已有恐慌流言;永昌方面,“涧”组织称司马懿似乎正在大规模调集某种“油状物”和“陨铁”,去向直指哀牢山;巫峡洞穴,罗宪已加派人手监控,暂无新发现。

“多事之秋啊。”陈砥轻叹一声。婚事、古道、神秘势力、司马懿的阴谋……所有事情似乎都挤在了这个夏秋之交。

永昌郡,哀牢山深处,血牙谷。

这是一条隐藏在主山脉褶皱中的狭长裂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呈暗红色,彷佛被鲜血浸染过无数次。谷底布满嶙峋怪石和滑腻的苔藓,一条浑浊的溪流蜿蜒而过,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铁锈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张貉带着二十余名精锐部下,押送着沉重的物资和九名被挑选出来的“祭品”,艰难地抵达了谷口。那九人皆被蒙着眼,堵着嘴,双手反绑,虽都是精悍之辈,但在此诡异环境中,也被那无形压力慑得微微颤抖。

谷口处,早已有十余名“黑巫”战士等候。他们依旧穿着原始的羽皮服饰,脸上涂着靛青与赭红交织的纹路,眼神冷漠,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张貉带来的物资和“祭品”。

为首者正是之前两次会面的使者。他仔细验看了双倍的陨铁和石脂(火油),尤其是对那几坛火油,反复检查了密封和质地。当看到那九名“祭品”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更多的是某种近乎狂热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东西,够了。”使者生硬地说道,“人,也够强壮。很好。”

张貉小心翼翼地问:“尊使,现在可以告知‘门’之方位了吗?需要我等如何配合祭祀?”

使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午后,但谷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线天光从极高的崖顶缝隙透下。“时辰未到。日落,月升,阴气最盛时,方可开始。”他指向谷内深处,“带东西和人,跟我来。记住,进去后,不许随意走动,不许喧哗,违者……死。”

张貉心中一凛,连忙约束手下,押着祭品,跟随使者向谷内行去。

血牙谷比想象中更深,地形也更为复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入口,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嘴。石窟前有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块垒砌成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祭坛,坛面刻画着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号,中心是一个凹陷的池槽。

祭坛周围,已经站立着数十名“黑巫”,有男有女,皆沉默肃立,脸上带着狂热与敬畏交织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血腥气的古怪味道。

使者让张貉的人将陨铁、石脂堆放在祭坛指定位置,然后将那九名“祭品”驱赶到祭坛前跪下。

“你们,退到那边。”使者指着石窟入口旁一片阴影区域,“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许动,不许出声。祭祀完成,自会告诉你们‘门’的方向。”

张貉依言带着手下退到指定区域,心中莫名地不安起来。这气氛太过诡异压抑,那些“黑巫”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同类,更像是在等待某种神圣(或恐怖)仪式的开始。

日落西山,谷中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彻底被黑暗笼罩。只有祭坛周围点燃了几支巨大的、冒着绿幽幽火焰的火把(不知是何燃料),将祭坛和“黑巫”们的身影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月华艰难地透过一线天洒下些许清辉。使者走到祭坛中央,高举那根镶嵌兽骨的法杖,开始用一种尖锐、拗口、充满古老韵律的语言吟唱起来。周围的“黑巫”们随之低声应和,声音汇聚,在狭窄的山谷中回荡,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合唱。

吟唱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祭坛上的符号在幽绿火光照耀下,似乎活了过来,微微扭动。那九名“祭品”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开始剧烈挣扎,发出沉闷的呜咽,但立刻被旁边的“黑巫”战士死死按住。

张貉的手下有人忍不住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张貉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们。

突然,吟唱声戛然而止。

使者法杖一挥,指向最中间的一名“祭品”。两名“黑巫”战士立刻将那人拖到祭坛中心的池槽边,不顾其挣扎,用一柄黑曜石打磨的锋利匕首,勐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汩汩流入池槽。那人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很快不动了。

张貉等人看得嵴背发凉,几乎要吐出来。但他们不敢动,甚至不敢移开视线。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黑巫”们如同进行一项庄重的工作,依次将九名“祭品”全部割喉放血!滚烫的鲜血很快将池槽注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合着原有的古怪香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眩晕的气味。

池槽中的血并没有溢出,反而像是被祭坛吸收了一般,水位开始缓慢下降。与此同时,祭坛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在血光和绿火映照下,竟隐隐泛起了暗红色的微光!

使者将法杖插入血池中央,口中再次念诵起艰涩的咒文。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加高亢,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音。周围的“黑巫”们伏地跪拜,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张貉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祭坛和法杖。只见那根法杖顶端镶嵌的、不知名兽骨,在血光和咒文中,竟然也开始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荧光!虽然微弱,但在黑暗和血色中,清晰可见!

更令人惊骇的是,随着法杖发光,祭坛后方那巨大的石窟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整个山谷似乎都微微震动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门……开了……一丝缝隙……”使者喘息着,拔出法杖,指向石窟深处,眼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祖灵……感受到了祭品……给出了回应……方向……在那边……”

他所说的方向,并非指向石窟内部,而是法杖尖端荧光指引的、似乎穿透了岩壁的某个虚无处。

张貉强忍心中的震撼与恐惧,顺着法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是血牙谷更深处、峭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裂隙,之前完全被藤蔓遮盖,若非荧光隐约映照,根本无从发现。

“那就是……‘门’的方向?”张貉声音干涩地问。

使者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神情:“下一次……月圆之夜……带更多的祭品……更纯的‘星铁’和‘地血’……到‘门’前……或许……可以真正打开……”

张貉记下了那个裂隙的位置,心中却翻江倒海。这次血腥而诡异的祭祀,虽然获得了下一步的指示,但也让他对“黑巫”和其所追求的“门”背后的东西,产生了更深的恐惧与戒心。那绝非凡俗之力!

他不敢久留,匆匆清点了剩下的物资(“黑巫”只取走了部分陨铁和石脂作为“酬劳”),带着手下迅速离开了这血腥弥漫、鬼气森森的血牙谷。直到走出很远,那浓重的血腥味和诡异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鼻间萦绕不散。

必须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报告给洛阳!张貉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武陵郡西北,莽莽群山边缘。

鬼哭岭特遣小队在韩青的接应下,补充了最后一批淡水和药品,正式踏入了传说中禁忌之地的外围区域。

领队的是山地营的一名老队率,名叫石敢,人如其名,胆大心细,经验丰富。他按照出发前制定的计划,将十人分为三组(甲组三人,乙组三人,丙组四人),呈品字形交替前进,保持距离,互相以鸟兽鸣叫为号联络。

一进入鬼哭岭外围,环境立刻变得不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间雾气终年不散,且颜色果然如传闻所言,时而灰白,时而泛着一种不祥的澹青色。脚下落叶腐殖层极厚,踩上去软绵绵的,有些地方还冒着汩汩的黑色气泡,散发出恶臭。奇形怪状的藤蔓随处可见,有些还开着颜色妖艳、形状诡异的花朵。

“注意脚下和头顶,避开颜色鲜艳的植物和菌类,可能有毒。呼吸放慢,感觉头晕立刻报告,服用解毒丸。”石敢低声叮嘱。两名懂草药的队员不断辨识着周围植物,指引队伍避开毒瘴可能聚集的低洼处和某些特定树种区域。

前行了大约半日,除了环境恶劣,并未遇到传说中的“鬼哭”或“阴兵”。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暗中注视着。林间异常寂静,连鸟兽虫鸣都极少,只有风声穿过树梢的呜咽,和偶尔枯枝断裂的脆响。

“头儿,这边有发现!”丙组的一名队员发出约定的鸟鸣示警。

石敢带人迅速靠拢过去。只见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散落着一些早已锈蚀不堪的金属碎片,看形状像是箭镞或刀剑的残骸,还有几块风化严重的碎骨,难以辨别是人骨还是兽骨。旁边岩壁上,有刀斧砍凿和火烧的痕迹,年代似乎很久远。

“像是个古战场,或者……发生过激烈冲突的地方。”石敢仔细查看后判断,“收集几片有特征的金属碎片,记录位置。”

继续深入,类似的痕迹又发现了几处,甚至有一处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中央堆着一个早已坍塌的石堆,形似祭坛,周围散落着更多的碎骨和陶片,陶片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彩绘纹路,与犀牛潭所见风格有几分相似。

“这里也有人祭祀过……”一名队员低声道,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有些突兀。

石敢示意大家噤声,侧耳倾听。除了风声,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类似呜咽的声音,从更深的雾霭中传来。声音飘忽不定,难以辨别方向和来源。

是风声?还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那若有若无的“哭声”,给这本就诡异的环境,更添了几分阴森。

“甲组前出五十步侦查,乙组左翼,丙组右翼,保持警惕,缓慢推进。”石敢压下心中的寒意,冷静下令。既然来了,就不能被一点怪声吓退。

队伍再次散开,如同融入浓雾的猎豹,小心翼翼地向着鬼哭岭更深处,也是那呜咽声隐约传来的方向,继续前进。未知的危险,或许就在下一片迷雾之后。

夷陵,陈砥在收到建业正式确定婚期(十月十五)的家书后不久,也收到了周蕙的第四封来信。这一次,周蕙在信末,竟然也提到了“鬼怪”之事。

“……近闻南中有整寨被屠,现场留诡异血符,民间哄传乃‘山鬼索命’、‘邪灵血祭’,人心惶惶。妾虽不信怪力乱神,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西南夷地,自古多奇风异俗,巫蛊盛行。恐有奸人借此装神弄鬼,行残忍悖逆之事,或为敛财,或为惑众,甚或……别有险恶图谋。都督坐镇荆西,毗邻南中,不可不察。妾尝闻,对付此种‘鬼蜮伎俩’,除强兵缉拿外,亦需揭穿其术,以正视听,安抚民心……”

她竟然对南中血桉有所耳闻,并且提出了“装神弄鬼”、“别有图谋”的见解,建议陈砥除了武力清剿,还需注重揭穿阴谋、安抚民心。这思路,再次显出其敏锐与务实。

陈砥提笔回信,在告知婚期已定的消息后,也谈及了对南中事件的看法:“夫人所言甚是。南中之事,绝非寻常盗匪,观其符号、手法,似与古老巫蛊传承有关,或为隐秘教派借尸还魂,行残忍之事以达不可告人之目的。已与巴东罗太守互通消息,加强戒备。荆西境内,亦严查邪教蛊惑。”

他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周蕙的见识和两人日渐深入的交流,终是在信末,以探讨的口吻,提及了另一件“怪事”:“另,近为编纂荆西山川志,查访古地,闻武陵郡西北有‘鬼哭岭’,终年雾锁,时有异声,乡民视为禁地,传言颇多。不知夫人家学渊源,可曾听闻类似之地?或于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砥以为,此类传说,往往源于特殊地理或古事遗存,探明真相,或于地方治理有所裨益。”

他将探查鬼哭岭的目的,巧妙地掩饰在“编纂地方志”和“探明真相利于治理”之下,既透露了一些信息,又未涉及核心机密。他想看看,周蕙对此会有什么反应,或许能从她的家学或见识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信使再次出发。陈砥处理完案头文书,走到窗前。夏日将尽,庭中树木已有些许黄叶。十月婚期,转眼即至。届时,这位屡屡让他惊讶的周氏女郎,便将跨越千里,来到这危机四伏的荆西。而她带来的,除了政治联姻的纽带,是否还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助益?

他想起特遣队此刻应当已进入鬼哭岭外围,想起韩青回报的犀牛潭异动,想起南中的血腥,想起永昌司马懿那令人不安的进展……重重迷雾,层层压力。这个秋天,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必须在这风暴来临前,理顺身边事,握紧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