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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童们一哄而散,有个胆大的边跑边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嚷着流传已久的童谣:“臭脚巡,威风凛,管天管地不管事,有钱的放,烟膏子放,百姓摆摊不能放,街角撒尿往上冲,见了大盗往后跑。”

常灏南听了,脸上不见怒色,反而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待收队,眼角余光瞥见林公子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身后跟着几辆不起眼的板车。

林公子走近,与他擦肩时低语一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都在这儿了,足够你交差。”

常灏南眼神一凛,方才那点无奈瞬间敛去,转身朝手下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所有违禁报纸,一律收缴!”

得了明确指令,巡警们顿时雷厉风行起来,不多时便收上来,每人手里都是厚厚几摞《亚细亚报》与《民视报》。

林公子见状,轻轻咳嗽一声。他带来的人立刻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他们将收缴的报纸麻利地装袋、搬上板车,随即从车板下抽出还带着印刷余温的新报纸,重新塞回巡警手中。

“收队!”常灏南一声令下,巡警们怀揣着调了包的“战利品”,浩浩荡荡转回警局交差。街面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是,不久之后杨参政怒气冲冲闯进警局,皮鞋踏得地板咚咚作响,一脚踹开局长办公室大门。他将两份揉得皱巴巴的报纸狠狠摔在桌上,纸页哗啦散开。

“看看你办的好事!”他指着报纸厉声喝道,“满大街都在传阅,连巷口剃头匠都在议论!上头三令五申要你严查,你就是这样听命行事的?”

局长不慌不忙起身,拉着杨参政走到窗边,指着楼下院子:“杨参政,您自个看看。各分局收缴的报纸都用大车往这儿拉,库房都快堆不下了。您还要我怎么办?难不成您把西苑驻军调给我,挨家挨户搜?”

杨参政顺着窗口望去,果然见院里堆着成捆的报纸,几个巡警还在往库房搬运。他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强压怒火,挽着局长的手臂走下楼。

“老兄莫怪,”他换了口气,“方才是我心急。今晚德兴楼,我摆酒赔罪。只是眼下还得请您帮个忙。立即集合人手,您亲自带队,抓几个带头传阅的刁民。总要杀只鸡,给猴看看。止不住这民间,你我都少不得挨大公子责罚。”

局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这个老滑头,分明是要把他彻底拖下水。若是亲自带队,往后这“镇压民意”的罪名就坐实了;若是不去,明天这局长的位置怕是要换人。

他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朝楼下放声大吼:“全体集合!手头的事都放下!”说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出大门,带着黑压压的队伍涌向街头。他心里明明白白,这一去,就是自己端起盆子把一盆脏水从头淋到脚。

杨参政此刻已是急火攻心,哪还顾得上什么章法,只管派人往茶馆、报社、酒楼这些是非之地扑去。

局长在一旁急得直拍大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都没说错,你就是在庙堂里待得太久,压根不知道民间是个什么光景!你这叫杀鸡儆猴?你这是捅了马蜂窝!等着瞧吧,明天咱俩就见分晓!”

说罢转身就要走,杨参政被他骂得莫名其妙,伸手拦住去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去哪儿?”

“回局里收拾铺盖!我这局长的位置算是到头了。”局长冷笑一声,“你也别闲着,赶紧的吧,去参政院收拾收拾,打铺盖卷走人吧。对了,自个去照照镜子,瞧瞧你自个那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德行!”说罢狠狠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不其然,局长一点没说错,他可能是官场混子,但他清楚民间是什么样子。这事应该大事化小,小范围处理。可杨参政这么一弄,这场风波迅速席卷全城!

老裕丰茶馆里,松三爷正举着报纸评头论足:“啧啧啧,要不说咱这文化浅,今日才算开了眼。瞧人家宋掌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文章写得真是鞭辟入里。原来这民国啊,就是个半吊子货。要不我总纳闷,皇上怎么还在紫禁城里住着?敢情是这么回事,连当年太平天国都不如!”

话音未落,一队巡警破门而入,将松三爷狠狠按在茶桌上。青花瓷茶盏哗啦碎了一地。茶客们纷纷起身理论,却遭棍棒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松三爷被套上铁链,戴上十多斤重的大枷,像拖死狗般被拖出茶馆。不出半个时辰,宋少轩也在家中被捕,镣铐加身,押上囚车。

老裕泰茶馆更是凄惨。这里聚集的多是不识字的满人,特意请来范先生读报。众人正听得入神,琢磨着字里行间的深意,突然被巡警团团围住。茶碗翻倒,条凳横飞,数十人像牲口般被串成长串,押往大牢。

酒楼里的范五爷更是怒不可遏,将报纸拍得啪啪作响:“什么玩意儿!他当年不过是大清的一个奴才,专会偷挖墙角的耗子!爷连正眼都不屑给他!如今倒好,耗子成精想当皇帝了?嘿嘿,王八念经,菩萨不听!做他的春秋大梦!”

这番痛快淋漓的痛骂,很快便招来了祸端。范五爷被反剪双手押出酒楼时,却还在高声怒骂。这一夜,四九城的酒楼里都在抓人,遭殃的多是些心直口快的遗老遗少和文人墨客。

而报馆的下场最为惨烈。《京都晚报》、《时政评论》两家报馆被砸得稀烂,排字工人、编辑、杂役,无一幸免,全部被捆作一团押上囚车。那阵势,俨然是要押赴刑场问斩的架势!

整座京城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只余巡警的皮靴声和囚车的镣铐声在街巷间回荡。得知消息的徐又铮大惊,“怎么会这样?大帅不可能这么办。呵呵,好啊,真是天助我也。这班乌合之众,果然啊,墙头草都是没本事还自诩聪明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