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铁城的城主办公间。
劳伦斯捏着莱蒂思送来的信件,他反复看了三遍,满脸都是“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莱蒂思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城主大人,让艾拉硝去镀个金,包吃包住还附赠七位圣域保镖,这待遇放整个东大陆都是独一份。”
劳伦斯抬头看向莱蒂思,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管这叫镀金?信里写着要我把亲生女儿送去枯萎者的大本营。”
“卢德大师这个计划真的能取信古树天敌吗,还让他们大摇大摆穿过我的防线。”
这让他想起拜尔史书中的一句话,“王以亲子为饵,终得东境门户。”
这是初代拜尔王史诗《花冠纪年》中记载的故事。
初代拜尔王在征服东境时,曾将最宠爱的幼子送往顽抗的“石肤部落”作为人质。
在部落首领放松警惕,为拜尔军队打开大门时,和亲队伍中的战士们突然发难,一举夺下了东境最棘手的黑岩要塞。
莱蒂思随手从桌上果盘里拈起一颗红枫浆果扔进嘴里,被酸得皱了下鼻子才含糊不清地说:
“城主大人,他既然能让我自由出入古树天敌的军队,让我安安全全的站在这里,这自然有他的手段。”
“至于您女儿的安全…”
“有他在,就算枯荣尊者亲至,也能带着艾拉硝跑路。”
劳伦斯攥紧信纸,沉默了一阵,又呼唤来了门口的亲卫。
他深吸一口气,对亲卫沉声道:
“传令!所有守军后撤至内城防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攻击!”
那亲卫显然被这一道命令惊呆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什么疯狂的呓语。
他看向劳伦斯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甚至带着一丝“城主大人是不是压力太大终于疯了”的惊惧。
然而,多年的军旅生涯和对劳伦斯近乎盲目的信任,让亲卫迅速压下了心中的震惊。
他挺直腰板,用力行了一个军礼:
“是!城主大人!”
亲卫相信,城主大人如此决定,必有他的考虑,哪怕他此刻无法理解。
就在亲卫准备转身离去时,劳伦斯再次开口:“等等!”
亲卫立刻停步转身。
劳伦斯揉了揉眉心,补充道:“再去把艾拉硝叫来。”
“还有,把躲在断刃酒馆后面养伤的那个老家伙也给我请来。”
亲卫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莱蒂思,又迅速收回。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种无声的抗议,仿佛在用眼神对劳伦斯说:
城主大人!您到底在下一盘多大的棋啊?!怎么还有艾拉硝大小姐的事情?!
但他终究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再次挺胸:
“是!属下遵命!”
然后才快步转身离开,背影都透着一种“我可能正在参与一个极其离谱但必须执行的任务”
————
劳伦斯派出了一支小型队伍抵达了枯荣军团。
为首的,正是被几名精锐护卫保护在中间的艾拉硝。
当这个小姑娘被带到大军营帐时,她瞪大眼睛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我。
她歪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
“父亲说让我来找你!”
我有些意外,艾拉硝多少是带点灵性的,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下来。
我能感觉到,那几位散播者的眼神瞬间变了。
从最初对艾拉硝的审视,变成了彻底的信服。
在他们看来,劳伦斯把自己的女儿送来,艾拉硝还对我如此亲近,显然锈铁城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事实上,尽管他们已尊我为“继业者”,对我展现的魔力敬畏有加,也会无条件执行我的大部分命令,但“绕过锈铁城”这个指令,初听之下依旧过于离奇和冒险。
锈铁城就像一根坚硬的骨头卡在喉咙里,不拔除它,大军深入东境始终有后路被断的风险。
而劳伦斯将自己唯一的血脉送至敌方核心作为“信物”,是最高规格的担保与臣服。
这比任何誓言和契约都更有分量。
或许他们还有疑惑和不解,但我的身份只会让他们感觉,这个计划必然有着他们尚未参透的枯荣奥义。
然而,在这片因“人质”到来而变得心照不宣的寂静中,我捕捉到了一道不太和谐的视线。
是南思。
他默默盯着艾拉硝,眼中翻涌着一种近乎嫉妒的情绪。
仿佛在说:凭什么这个劳伦斯之女、拜尔之民能如此亲近殿下?!这样的孩子,我们南思家也有啊!
站在他旁边的戈尔格发出一声嗤笑:
“南思,收收味。”
“太贪心了,对谁都不好。”
南思身体一僵,恶狠狠地瞪了戈尔格一眼,但终究没敢在我面前发作。
他只是悻悻地收回目光,努力挺直腰板,试图重新摆出“第一忠犬”的姿态。
这是在搞宫斗吗,这群家伙也太抽象了吧。
我表面上只是轻轻拍了拍艾拉硝的脑袋,用一种符合继业者身份的样子说道:
“既然来了,就跟在我身边吧。”
艾拉硝仰起小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
枯荣军团在散播者们的指挥下,开始如同缓慢移动的枯木洪流,绕过锈铁城,朝着拜尔东境腹地进发。
锈铁城的守军果然如我所言,并未出击,只是默默注视着这支死亡军团的通行。
这一幕,让几位原本心底还存有一丝疑虑的散播者,彻底放下了戒备,对我计划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在路上,为了彰显我的身份,南思等人特意为我准备了一头作为坐骑的毒瘤龙蜥。
这头怪物体型巨大,身体两侧长着瘤质的毒囊,有着绿龙的血脉,甚至能模仿出绿龙的剧毒吐息,它也是枯荣军团内部高贵身份的象征。
然而,当驯兽师牵引着这头巨兽来到我面前时,意外发生了。
这头桀骜不驯的巨鬣龙蜥,在靠近我数米之外时,突然变得焦躁不安。
巨鬣龙蜥那粗壮的四肢开始打颤,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声,巨大的头颅死死抵住地面,任凭驯兽师如何催促、甚至鞭打,都死活不肯再向前一步。
它的巨眼恐惧地看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
看到巨鬣龙蜥的反应,我大概猜了出来,我曾经屠杀过不少巨龙,沐浴过龙血,身上残留着巨龙临死前的恐惧与哀嚎的痕迹。
我身上这种类似于屠龙者的特性,对这类拥有龙族血统的亚龙种产生了天然的威慑。
一旁的南思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非但没有疑惑,反而露出了更加狂热和敬畏的神情。
他快步上前,对着那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巨鬣龙蜥斥道:
“没用的废物!竟敢在殿下面前失仪!”
然后,他转向我,深深躬身,语气充满了赞叹:
“殿下息怒!是属下考虑不周!这卑微的混血种定是感应到了您身上那无上尊贵的枯荣气息,才会恐惧至此。”
南思激动地张开枯瘦双臂,眼中满是狂热:
“以您凌驾万物的身份,怎能屈尊乘坐这种劣等血脉。”
“属下这就传令调遣腐根社,为您猎取捕获一头真正的纯血之龙!让那翱翔天空的龙翼承载您的意志,让那响彻山脉的龙啸成为您驾临的号角…”
其他几位散播者闻言,也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我的目光更加敬畏。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我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头可怜的巨鬣龙蜥,摆了摆手:
“无妨,步行即可。”
而那头巨鬣龙蜥,则被驯兽师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