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下计划,确定散会后,伊索尔德第一个离开,刚刚走出营帐,就化作枯萎花瓣消失。
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焦急和惊惶。
喂喂,反应过度了吧。
其余几位更是各显神通,有的融入阴影,有的沉入地脉,还有的眨眼间便作荒芜鸦飞散离开。
唯有南思与奥布里留在原地。
南思死死盯住奥布里那长着菌斑的丑脸。
奥布里则故意磨蹭着,慢慢整理自己腰间的一串蘑菇挂饰,非常耐心地清理蘑菇上的菌丝,看起来是要和南思耗到天荒地老了。
他们周身弥散的魔力暗中较劲,让地面的苔藓在生死间疯狂轮转,分明都在等对方先滚蛋,自己好独享守护古树天敌继业者的荣光。
就在这无声对峙的间隙,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溜了出来。
是个裹着孢衣的枯萎者,斗篷帽檐压得极低。
她跌跌撞撞地想扑到我脚边,却被南思横杖拦住。
南思大声呵斥:
“你是哪一系的施法者,如此放肆!”
奥布里趁机上前,腰间的菌丝缠向那娇小的枯萎者:
“惊扰殿下,当化作花泥——”
“停手。”我的声音不重,却让南思他们的杀气瞬间凝固。
在两人错愕的注视下,我俯身扶起她。
在孢衣缝隙里,一双黑色的眸子朝我眨了下。
是莱蒂思,而且我大概理解了她眼神传来的含义:快让这俩老帮菜让开。
我面无表情地扫过南思和奥布里:“你们先退下吧。”
在两人不甘的注视中,我抓着莱蒂思回到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帐里,我刚布下防窥视结界,莱蒂思身上的孢衣就炸成漫天冰屑。
这手冰霜拟态确实漂亮,莱蒂思虽然没有我可以将植之魔力逆向转化枯萎魔力的能力,但她单靠冰系魔力就将孢衣的腐朽质感模拟得如此逼真,就连魔力波动都伪装得天衣无缝,看来单修一系走到极致,确实有它的道理。
“莱德你个混蛋!”
莱蒂思揪着我领子咬牙切齿,“外面都在传你要选妃了!”
我慢条斯理地拿下莱蒂斯的手,轻轻整理衣领:
“那你来得正好,寡人正缺个内务大总管,负责打理我生活的一切事宜。”
“这种肥差交到你手上,真是便宜你了啊莱蒂思。”
莱蒂思手中瞬间凝出两团急冻寒气,笑容甜美:
“哦?包括给您尊贵的小莱德进行全方位护理吗?冰敷的哦。”
呵,莱蒂思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她以为我没有做预案吗。
无耻的黑法师傲然一笑,抬起右手。
“你的妄想怕是要落空了,神骸的力量会阻止一切针对莱德二号的恶意,它的威能不是你这种法师界的败类可以想象的。”
“莱蒂思,在无耻这条路上,你还是个学生。”
莱蒂思瞪圆眼睛,手上的寒气都差点忘了维持:
“用神之遗骸做这种事?!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你确定大半夜睡觉的时候它不会偷偷扇你吗?”
骸子哥应该没意见吧…大概。
我摆摆手,正色道,“听我说,这次需要你当一位信使。”
莱蒂思收起手中的法术,随便找了个地方盘坐。
“终于要动手了?计划是什么?”
我在营帐的杂物堆里翻找,抽出一张枯黄信纸。
信纸表面粗糙,边缘还有些破损,这大概是古树天敌的特色,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也足够用了。
又在杂物堆里取出一支骨质的笔,用笔尖沾了下桌上的墨水。
把信纸在桌面上铺开,我低头开始书写计划。
写完最后一行,我将信纸递到莱蒂思面前。
“把这个交给劳伦斯。”
莱蒂思接过信件,扫了几下。
当看到某个名字时,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应该是看到了艾拉硝的名字
莱蒂思又扫了几眼,下一刻就用诡异地目光看着我:
“怎么有这么多艾拉硝的名字,这是你求娶艾拉硝的聘书吗?是准备用七位圣域散播者当仪仗队,再带着古树天敌军团兵临城下,对着锈铁城喊劳伦斯大人开门,您女婿带着人来了。”
她越说越兴奋,眼中满是搞事的光芒:
“枯荣尊者继承人率七圣域强娶爆弹少女,嫁妆是拜尔东境二十八座城池。”
“这么劲爆的话题,你想和世界上那个最有排场的那个婚礼比一比吗,野心有点大啊莱德。”
这家伙怎么比我还投入角色…不过要是真能凑齐二十八座城池当聘礼,倒确实能写进史书了。
但也不可能比肩那场最有面子的婚礼。
我摸了摸下巴,陷入思考。
“新婚典礼这种事怎么能这么儿戏?至少要请凯厄斯当证婚人。”
“而且才七位圣域,历史上最豪华的新婚典礼可是不少支柱现身祝福的。”
在东西大陆的历史长河中,排场最大、最豪华的婚礼,就是七色岚和他表妹伊莎贝拉的那一场了,其奢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伊莎贝拉居然是七色岚表妹。
但那场婚礼的序幕也足够震撼,血红大君用斩月剑术取下十三道月光,将其凝铸成婚戒。
引动血魔法将整座弗拉德湖染成绯红,夜之主的血翼展开如垂天之云,与新娘的车驾巡行于德古拉城之上。
当新人的车驾巡游至绯色湖泊中央,诸位支柱现身祝贺。
矮人的金铁公捶打熔岩核心为新人铸礼。剧痛使带领灵吸者长老团奏出祝福交响乐,安维斯帝国的铁王座亲临现场,在七色岚与伊莎贝拉的婚书上烙下钢铁之祝。
就连吸血鬼的死对头,弥尔斯帝国的精灵凤凰王,都派使者送来一株永不凋零的月泪金盏藤。
而卡萨斯献上的贺礼最为特别,他和预言视从万千命运之线中,精准地抽出了属于七色岚与伊莎贝拉的那两条。
参加婚礼的所有人都看到,这两条线并非简单地缠绕或并列,而是从各自的起点开始,便无视了所有其他可能的命运分支,笔直地、义无反地奔向对方。
在相遇的那个节点,它们没有交织成复杂的网,而是彻底熔融,重新凝聚成了一条更加坚韧的全新丝线。
一条从相遇那一刻起,就再也分不出彼此,仿佛生来便是一体的爱之线。
卡萨斯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的命运之线封存在水晶中,作为贺礼。
他当时留下了一句预言:
“今夜星辰不坠,今夜爱意永存。”
“纵使有一位的命运走向终结,这条线也将在终结之处化为新的开端。”
这件礼物,成为了那场奢华婚礼上,最为人称道的传奇。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捂住脸。
突然理解七色岚对卡萨斯的重视了,这也太浪漫了吧,谁能送给我一件这样的礼物,瓦达西也会记住他一辈子的。
等等,我在期待什么?这种浪漫剧码根本不适合我这种黑法师,被莱蒂思给带偏了。
我轻敲她的额头:
“记得按照信上的计划行事。”
说着,我从角落的物资堆里随手扯了件枯萎者法袍扔给她。
“穿这个吧,赶紧走你的。”
莱蒂思撇撇嘴,但还是利落地将有些宽大的法袍罩在身上,把发丝仔细塞进兜帽,这才掀开帐帘钻了出去。
营帐外,远处蹲守的南思与奥布里立刻捕捉到了动静。
他们看着那个裹着不合身枯萎法袍的身影,她步伐有些踉跄,低着头匆匆消失在营地阴影中。
奥布里摸着自己菌丝长须,若有所思。南思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了然。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枯萎者的踉跄蹒跚有种矫揉造作的感觉,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缓缓点头。
“殿下果然还是…用了侍寝。只是这品味未免太过朴素了些,感觉比起伊索尔德差远了啊。”
“看来殿下不喜张扬,我们要不要劝伊索尔德主动一些。”
“奥布里,你特么疯了,伊索尔德头上的枯玫瑰可是一个凝固的禁咒!万一她伤到殿下了怎么办?!”
“那…换个?”
他们默契地调整了一下蹲守的姿态,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又仿佛洞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