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双星齐刃:魔窟伪装者 > 第152章 望海接头暗箭难防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民国三十八年七月十五日,凌晨四时三刻,基隆望海亭。

天色墨黑,海天交界处仅有一线微弱的灰白。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扑打在望海亭斑驳的朱漆柱子上。郑耀先穿着一件半旧的深灰色胶布雨衣,领口竖起,宽檐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伫立在亭子临海的栏杆边,目光穿透沉沉迷雾,投向北方那片看不见的故土。

口袋里,那枚光滑的铜钱已被他攥得温热,边缘那行细若蚊足的刻痕,“每月十五,基隆望海亭”,如同烙铁般印在他心头。这是他潜伏孤岛近三个月来,第一次收到组织主动发出的、明确的联络指令。

时间在雨滴敲打琉璃瓦的单调声响中缓慢流逝。他提前抵达,不仅是为了熟悉环境,更是要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反复确认每一个细节。毛人凤的许可、李振可能的眼线、组织可能的变化,无数线索在他脑中飞速碰撞。他的右手始终插在雨衣口袋里,紧握着那枚铜钱和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左手自然垂落,指尖极有规律地轻微叩击大腿,这是他暗中计算时间、保持警觉的方式。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亭下的礁石,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咆哮,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撞击牢笼。

四点五十分整。雨雾中,一阵轻微得几乎被海浪声掩盖的脚步声,从亭子侧后方的小径传来。

郑耀先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他没有立刻回头,依旧维持着眺望海面的姿势,只是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了声音来源。一个戴着破旧斗笠、披着厚重蓑衣的佝偻身影,挑着两个空鱼篓,步履蹒跚地沿着湿滑的石阶走来。看装扮,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早起赶海人。

那身影在距离望海亭约二十米处停下,放下担子,蹲下身,慢吞吞地整理着本就系得好好的草鞋带子。动作自然,毫无破绽。

然而,郑耀先的心却沉了下去。这不是组织的接头方式!组织的暗号强调准时、定点、静默接触。这个渔民的出现时机、地点都过于巧合,尤其是这停顿整理的动作,更像是一种观察和试探。他几乎瞬间断定,这是李振,或者毛人凤派来的探子!他们果然对自己的基隆之行不放心!

他不动声色,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仿佛完全沉浸在海景之中。但大脑已如高速运转的机器,迅速推演:既然有眼线,说明行踪可能已经暴露。原定的静态接头方式风险极高,必须立刻放弃!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既摆脱监视,又能捕捉到组织可能派来的真正接头人?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异变再生!

“呜……呜……呜……”低沉、凄厉、足以撕裂灵魂的警报声,猛地从基隆港方向炸响,瞬间盖过了风雨海浪之声!是港区最高级别的戒严警报!

几乎在警报拉响的同一刹那,郑耀先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远处通往望海亭的唯一山路拐角处,猛地亮起数道雪白刺目的汽车灯光,引擎粗暴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显然是冲着望海亭疾驰而来!

被包围了!港区警报是巧合,还是冲他而来?这车队,目标绝对是自己!

不能有任何犹豫!郑耀先猛地转身,不是奔向那条已被车灯锁死的山路,而是朝着相反方向,那片陡峭险峻、怪石嶙峋的海岸线疾冲而去!雨衣在疾驰中被他顺势甩脱,露出里面利落的深色短装,他的动作快如猎豹,在湿滑无比的礁石间跳跃、腾挪,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借力点上。

“站住!再跑开枪了!”身后传来厉声呵斥,杂乱的脚步声和枪械碰撞声紧密响起。雪亮的光柱死死咬住他飘忽的身影。

“砰!砰!”枪声终究响起!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息,打在他身边的礁石上,迸溅起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和碎石屑。

郑耀先对身后的威胁置若罔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脚下和前方。海浪更加汹涌,冰冷的浪花不断拍打在他身上、脸上。他看准一块巨大的、被海水冲刷得异常光滑的黑色巨岩,利用一个浪头拍击的噪音掩护,猛地一个侧滑,矫健地扑到巨岩之后,身体紧贴冰冷潮湿的岩石表面,暂时脱离了追兵的直线视线。

胸口剧烈起伏,他迅速观察四周环境。左侧是近乎垂直、长满湿滑苔藓的悬崖峭壁;右侧是波涛汹涌、暗流密布的茫茫大海;前方……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几米外,一处被海浪常年侵蚀形成的狭窄岩缝,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仿佛巨兽微张的口。

那里,或许藏着一线生机!

他不再迟疑,手脚并用,如同经验丰富的攀岩者,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谨慎而迅速地向那处缝隙挪去。每一寸移动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岩缝边缘的刹那,一个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突兀地从岩缝深处传来,仿佛直接响在他的耳边:

“风筝,这边!”

郑耀先浑身剧震!这个代号!这个低沉而带有特殊磁性的声音!

生死关头,来不及细究!他猛地缩身,如同游鱼般,灵巧地钻入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岩缝。几乎是同一瞬间,“噗噗”几声闷响,几发子弹精准地打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石屑和苔藓飞溅。

岩缝内并非死路,而是向下倾斜,通向一个被几块交错巨石巧妙遮蔽、仅有两三平米见方的天然小洞穴。洞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海腥味、霉味和一种淡淡的铁锈味。

“嚓”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道被手掌严密遮挡、只漏出些许微光的光束亮起,勉强照亮了洞穴。光晕中,映出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却线条刚硬的脸庞。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的孤狼,沉稳、锐利,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出的冷静。他同样穿着便于伪装的深色衣物,但气质与刚才那个“渔民”截然不同,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快!跟我走!”那人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同时伸出骨节粗大的右手,在洞穴内侧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略有凸起的岩石上,用一种奇特的手法连续按、推、旋。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洞外海浪声完全掩盖的机括摩擦声响起。那人发力一推,郑耀先身旁的岩壁,一块厚达尺许的岩石,竟悄无声息地向侧方滑开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陈腐气息的冷风,立刻从洞内涌出,里面是人工开凿的、粗糙不平、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

“你是谁?”郑耀先没有立刻进去,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死死锁住对方。尽管对方叫出了他最为隐秘的代号,但在如此诡谲险恶、步步杀机的环境下,他必须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惕。他的右手,已然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匕首。

“ ‘海东青’。”那人吐出三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力量,“奉‘家里’急令接应你!外面的人是李振直属的‘夜枭’行动队,港区警报是为了掩护我们行动,特意制造的混乱!快!这密道入口只能维持三分钟!”

“海东青”!郑耀先心中巨震!这是一个他在组织内部高层通报中隐约听说过,却从未接触过的传奇代号!据说直属于最高保卫机关,专门负责最关键人员的紧急联络、营救和特殊物资转运,神龙见首不见尾!

身份确认!郑耀先不再有丝毫犹豫,一闪身,敏捷地钻入密道。那人紧随其后,反手在内部某处机关上用力一按。“嘎吱”一声轻响,厚重的石门又悄无声息地迅速合拢,严丝合缝,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痕迹,将追兵的喧嚣与危险彻底隔绝。

密道内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只有“海东青”手中那只特意蒙了厚布、只透出微弱光晕的手电,勉强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泥土和岩石的气息。石阶陡峭、湿滑,布满了苔藓。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而迅速地向下行走。除了彼此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和脚踩石阶的细微摩擦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又怎么知道有埋伏?”郑耀先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团。铜钱信号是单向传递,且方式极其古老隐秘,按理说绝无可能被第三方截获或破译。

“铜钱信号发出后,‘家里’就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反监视与保护程序。”“海东青”头也不回,声音在狭窄幽闭的密道中显得有些沉闷失真,却字字清晰,“我们通过内线偶然监听到,李振的系统近期对基隆,特别是望海亭一带的无线电静默、人员流动和陌生面孔,监控力度异常增强,远超常规。结合你的行程,‘家里’判断你的行踪极可能已经暴露。原定的静态接头风险过高,只能紧急启动备用方案,利用港区警报制造混乱,强行接应。”

郑耀先心中恍然,但一股更深的寒意随之升起。李振的触手竟然如此之长,对基隆的掌控力如此细致入微?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监视!是“深蓝”内部有李振的眼线,还是组织内部出现了问题?

“ ‘家里’有什么新指示?”郑耀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知道,“海东青”亲自出动,绝不仅仅是为了救他。

“海东青”停下脚步,转过身。在手电极其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表情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严峻:“两件事。第一,确认你已成功打入‘深蓝’核心,并获取毛人凤初步信任。这是后续一切行动的基础。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磐石’部分核心密钥,可能已泄露!”

郑耀先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一道无形闪电击中!“磐石”密钥泄露?!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是整个潜伏网络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的信号!刘铭章那边出事了?还是潘万年牺牲前……他的大脑飞速闪过几个最坏的可能,一股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蔓延,但旋即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具体情况还在紧急核查中。”“海东青”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家里’初步判断,敌人可能正在利用泄露的部分密钥,尝试反向破译‘磐石’网络的深层通讯规律,甚至向我们传递精心编织的假情报,引导我们走入陷阱。你的任务优先级已提升至最高:不惜一切代价,利用你在‘深蓝’内部的职位和权限,尽快查明密钥泄露的源头、确切范围,以及敌人下一步可能的利用计划!必要时,”他顿了顿,强调道,“可启用‘掌柜’这条线辅助判断情报真伪,但务必谨慎,非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不要直接联系。”

“掌柜”,指的是刘铭章在南京的联络人,李家粮行的李建君。

“明白。”郑耀先沉声应道,感觉肩上的担子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生死,更关乎整个“磐石”网络的存亡,关乎无数战友的安危。

“这是新的单向联络频率和密码本,完全独立于原有系统。还有‘海东青’通道的紧急启用方式和识别暗语。”“海东青”将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小巧防水的扁平小包,郑重地塞到郑耀先手中,触手冰凉。“记住,‘海东青’通道能量有限,仅限生死存亡、关乎组织根本存续时使用!且每次使用后,该通道都会立刻作废,永不再启。保护好自己,‘风筝’,你活着,并且在‘深蓝’心脏位置跳动,才是对‘磐石’网络最大的保护,也是我们扭转危局的唯一希望!”

郑耀先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油布包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紧贴着胸膛。这不是普通的物资,这是沉甸甸的责任和信任。

此时,前方隐约传来了潺潺的水流声,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微弱的光亮从通道尽头透入。密道到了尽头,出口隐藏在一处废弃排水渠的侧壁,连通着基隆市区复杂的地下管网。

“从这里出去,上行五十米,爬出维修井盖,就是码头区三号仓库的后巷。你的公开身份是港务局巡查员,清晨出现在那里巡查,合情合理。”“海东青”用力拍了拍郑耀先的肩膀,那力量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眼神深邃如海,“后面的路,荆棘密布,危机四伏,要靠你自己走了。风筝,保重!”

“保重!”郑耀先重重握了一下对方粗糙有力的大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不再犹豫,弯腰钻出了密道出口,身影迅速融入阴暗、潮湿、散发着淡淡异味的下水道阴影之中。

“海东青”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仔细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没有异常,这才轻轻按动内部机关。随着一阵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密道入口彻底封死,恢复成坚硬的岩壁模样,仿佛千百年来从未开启过。他则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沿着来时的路径,悄无声息地快速返回,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郑耀先在昏暗的下水道中稳步疾行,脑中如同暴风骤雨,飞速消化、整合着刚才获取的爆炸性信息和艰巨任务。密钥泄露、李振的精准监视与埋伏、“深蓝”内部可能的鬼影、组织内部潜在的隐患,无数线索碎片在他脑中碰撞、拼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他所在的这个孤岛,他置身的这个“深蓝”核心,远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加危机四伏,更像一个巨大的、布满致命陷阱的漩涡!

他必须立刻返回草山基地!必须利用“深蓝”执行主任的身份和毛人凤赋予的权限,尽快展开秘密调查,揪出泄露源头,摸清敌人计划!同时,必须想办法,在不引起任何怀疑、不暴露自身和联络线的前提下,将密钥可能泄露的警告传递给刘铭章,提醒他提高警惕,并设法从南京方面核查密钥情况。但这警告如何传递?又是一个看似无解的难题。

当他从一处位于三号仓库后巷的偏僻维修井盖下钻出,重新站在基隆港区被雨水洗净的晨曦微光中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港区的警报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但戒严尚未完全解除,远处仍可见到士兵巡逻的身影和设置的临时路障。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沾染了些许污渍的衣裤,用手梳理了一下被斗笠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清冷潮湿的空气,努力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脸上,迅速恢复了那种属于“沈默先”、属于“深蓝”执行主任的、略带一丝疲惫、几分谨慎,又暗含威严的复杂神情。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确认没有遗落任何可疑之物,这才迈着看似从容实则警惕的步伐,向着港务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李振的人,或者毛人凤的眼线,很可能还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他必须演好接下来的戏,为自己这“失踪”的半个多小时,以及略显狼狈的仪容,找到一个完美无缺、合情合理的解释。

一场新的、更加凶险、更加考验智慧和意志的较量,在他踏出下水道的那一刻,已然无声地拉开帷幕。

而远在南京的刘铭章,对此间发生的惊心动魄仍一无所知。他刚刚拄着拐杖,走进华东军政委员会邮电管理局的大门,准备开始一天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的工作。他并不知道,一场因“磐石”密钥可能泄露而引发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风暴,正悄然形成,其致命的触角,或许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他蔓延而来。

孤岛与大陆,两个看似隔绝的战场,因为一串可能已然失效的密码,再次被无形的、危险的丝线紧紧缠绕在一起。暗流汹涌,杀机四伏,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