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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修复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

许念站在“八破图”前,手中的高倍放大镜仔细检视着昨夜固化的填补层。光线从特制的无影灯倾泻而下,在古老的绢本上投下均匀的光斑。经过连续一周的工作,这幅明代古画最严重的残缺部分已经完成了基础修复,接下来要进入最精妙的阶段——全色接笔。

门被轻声推开,吴老披着晨衣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清茶。

“又是一夜没回?”老人将茶杯放在工作台旁,“小顾没意见?”

许念摘下放大镜,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在工坊休息室睡,他……不太高兴,但还是让司机送了换洗衣物和早餐来。”

“年轻人恩爱是好事,但也要顾着身体。”吴老呷了口茶,目光落在画上,“接笔的颜料调好了?”

“调了三版。”许念指向旁边三个小巧的瓷碟,“一版按常规矿物色,一版按文献记载的晚明宫廷配方,还有一版……”她顿了顿,“是我根据画中其他完好部分的显微分析,反推出来的可能配方。”

吴老眼中闪过赞许:“胆子不小。反推配方风险大,但若成了,就是最贴近原作的。”

“我想试试。”许念的声音很轻,却坚定,“这幅画值得。”

窗外天色渐亮,第一缕晨光透过高窗,正好落在她正在调试的颜料碟上。矿物粉末在晨光中泛起细微的虹彩,那是跨越数百年的色彩,在她手中等待着被重新唤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言深的消息:【早餐在门外,记得吃。十点我过来接你去试礼服。】

许念这才想起,今天约了婚纱设计师。她回复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配文:【遵命,顾先生。】

放下手机时,她看见吴老了然的笑意。

“去吧。”老人挥挥手,“这里有我看着。接笔不急在这一时,人生大事更要紧。”

婚纱设计室位于一栋老洋房的三楼,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顾言深到的时候,许念已经在试第二套礼服。

设计师林小姐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曾在巴黎高定工坊工作多年,如今专做中式礼服。她看见顾言深,笑着迎上来:“顾总来得正好,许小姐刚才试的那套您没看到,可惜了。”

顾言深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试衣间方向。

帘子拉开时,他的呼吸有瞬间停滞。

许念穿着一身浅金色的改良旗袍式礼服走出来。面料是苏州的宋锦,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领口和袖口镶着细细的珍珠,裙摆从膝下开始展开,既保留了旗袍的优雅,又多了西式礼服的隆重。

她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双手交握在身前:“会不会……太华丽了?”

顾言深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他的目光一寸寸掠过礼服的细节——领口那颗盘扣的样式,袖口珍珠的排列,腰间那条极细的、绣着缠枝莲纹的腰带。

然后他抬手,很轻地碰了碰她耳畔垂下的翡翠耳坠——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那对镯子改的,取了一部分料子,做了耳坠和项链。

“转一圈。”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许念依言缓缓转身。裙摆随着动作漾开温柔的弧度,宋锦的光泽如水波流动。

“就这件。”顾言深说。

林小姐笑起来:“顾总好眼光。这套礼服我们准备了三个月,从选料到刺绣都是顶尖工艺。特别是这宋锦,是找了苏州的老师傅特意织的,花样是许小姐工坊里一幅明代丝绸残片上的纹样复原的。”

许念惊讶地看向顾言深。他神色平静:“总要有些只属于我们的细节。”

试完礼服已经中午。两人在洋房一楼的咖啡馆简单用餐,顾言深接了个工作电话,许念便靠在窗边看街景。阳光暖融融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累了?”顾言深挂断电话,在她对面坐下。

“有一点。”许念揉揉眼睛,“昨晚在修复室待到三点。”

顾言深的眉头微蹙,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将她的那杯热牛奶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婚礼还有两个月,不用这么赶。”

“不是赶婚礼。”许念摇头,“是‘八破图’到了关键阶段。吴老说,如果能顺利完成接笔,这幅画可能会成为我职业生涯的代表作。”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有光。顾言深看着那光,心中某处柔软下来。

“需要什么支持吗?”他问。

“暂时不用。”许念微笑,“该有的都有了。工具是你送的,吴老是你请来的,连修复室的升级都是你暗中安排的——顾先生,再帮下去,别人要说我是靠未婚夫上位的了。”

“让他们说。”顾言深淡淡道,“你的实力,时间会证明。”

这话说得笃定,许念心中一暖。她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顾言深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不是相信,是看见。从第一天看见你在工坊里修画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注定要做这件事。”

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阳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跳跃。这一刻很安静,很平凡,却让许念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人懂她的梦想,有人支持她的坚持,有人在她累的时候,给她一杯热牛奶。

下午回到工坊,许念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几个助理修复师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见她进来,立刻散开,但眼神里都带着兴奋。

“怎么了?”她问其中一人。

“许老师,您看新闻了吗?”助理小陈激动地递过手机,“《国家艺术》杂志要做一个传统技艺复兴的专题,主编亲自来电,想采访您和吴老,还要全程跟拍‘八破图’的修复过程!”

许念接过手机,屏幕上正是《国家艺术》杂志的官方公告。这是国内艺术类刊物的权威,能登上它的专题,对任何一个从业者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

吴老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邮件:“消息是真的。主编是我老朋友,他说看了你之前修复的那几幅画的记录,很感兴趣。”老人看着她,“念念,这是个好机会。不光是你的机会,也是让更多人了解传统修复技艺的机会。”

许念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

“跟拍会不会影响修复工作?”她担心地问。

“我会和他们沟通好规则。”吴老说,“而且,有压力不一定是坏事。当年我在故宫修《千里江山图》复制品时,也有媒体跟拍。人在镜头下,反而会更专注。”

正说着,许念的手机响了。是林薇,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念念!你要上《国家艺术》了!我的天,那可是艺术界的《时代周刊》啊!顾言深知道了吗?他是不是要高兴疯了?”

许念哭笑不得:“我刚知道消息,还没告诉他。”

“赶紧说啊!这种大喜事!”林薇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念念,我听到个小道消息……你们那个项目,是不是有别的修复团队也想要?我听说有人对博物馆施压,想换掉你们工坊。”

许念的笑容淡了淡:“哪里听来的?”

“圈子里传的。”林薇说,“你知道的,文物修复这个圈子小,什么消息都藏不住。好像是个什么专家的团队,觉得你们太年轻,担不起这么重要的项目。”

挂掉电话,许念沉默了一会儿。吴老看出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许念摇头,重新拿起放大镜,“老师,我们开始吧。今天我想试试反推配方的那个版本。”

压力也好,质疑也罢,对她来说,最好的回应就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到极致。

傍晚六点,顾言深准时出现在工坊。他今天似乎格外忙碌,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看见许念时,那疲惫便化成了温柔。

“听说有好消息?”他接过她的包,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许念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国家艺术》的主编给我祖父打了电话。”顾言深说,“祖父很高兴,说顾家的媳妇就该有这样的成就。”

这话里带着骄傲。许念心里甜,嘴上却说:“还没成呢,只是采访。”

“会成的。”顾言深低头看她,“我的念念,做什么都能成。”

两人并肩走在黄昏的街道上。五月的晚风温暖宜人,路边的梧桐树已经枝叶繁茂。许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薇说的事告诉了顾言深。

顾言深听完,神色不变:“这件事我知道。

“你知道?”

“嗯。”他点头,“三天前就有人找过博物馆。是京城的某个专家团队,领头的是个老教授,在业界有些名声。”

许念的心沉了沉:“那……”

“不用担心。”顾言深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博物馆那边我沟通过了,他们坚持用你。一来吴老的面子在那里,二来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他们有目共睹。”他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况且,还有我。”

最后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不想你为我破例。”许念轻声说。

“不是破例。”顾言深摇头,“是维护公平。你的实力配得上这个项目,如果有人想用资历或关系来压你,那我用我的方式告诉他们——规则之内,各凭本事;规则之外,我也不是摆设。”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许念忽然意识到,这三个月来,顾言深在她面前越来越柔软,但对外,他依然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顾氏掌门人。

而这样的他,愿意为她筑起一道屏障,让她可以安心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顾言深。”她唤他。

“嗯?”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会在哪里?”

顾言深想了想:“大概还是在修画,还是会很优秀。但可能会走得更辛苦些。”

“那你呢?”许念问,“如果没有遇见我?”

这次他沉默得久一些。“大概还是每天工作到深夜,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偶尔去老宅吃饭,听长辈催婚,然后继续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他看着她的眼睛,“直到某天,也许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把婚姻当成另一个项目来经营。”

这话说得坦诚,坦诚得让许念心疼。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那我们扯平了。”她笑着说,“你让我走得不那么辛苦,我让你不用一个人回家。”

顾言深眼眸深深,将她拥入怀中。黄昏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悠扬绵长。许念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所谓“伴侣”的意义——不是谁依附谁,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因为遇见彼此,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她让他的世界有了温度,他让她的梦想有了翅膀。

而前方,无论是《国家艺术》的专访,还是可能出现的质疑挑战,抑或是即将到来的婚礼,他们都将并肩面对。

因为从决定牵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一个整体了。弦已张满,只待奏响属于他们的、和谐而坚定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