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四年(4078年)春正月丁亥日,初一,皇上驾临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在谨身殿宴请文武百官,命妇在坤宁宫朝见皇后,赐宴。
戊子这一天,原元朝平章乃儿不花等人入侵边境。皇上任命魏国公徐达担任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担任左副将军,颍川侯傅友德担任右副将军,率领众将士前往讨伐他们。
又将湖广的岳州改称为岳州府。
户部尚书范敏,因为不称职被免职。
命令新被授予官职的人各自举荐有文学才能、贤良方正、聪明正直、孝悌力田及有才干的人,总共五个种类。
己丑日,赏赐长兴侯耿炳文钞一百锭。皇上和吏部大臣谈论任命官员的事,皇上说:“种植作物如果不是合适的土壤,作物就不会茂盛;授予官职如果不是合适的人才,官员就不能胜任。”
任命官员的事务,应当选用品行端正的人,凡是邪恶奸佞的人一定要除去。
吏部大臣回答说:“人的邪恶与正直,实在是难以辨别。”
皇上说:“众人厌恶他,只有一人喜欢他,他不一定就是正直的;众人喜欢他,只有一人厌恶他,他不一定就是奸邪的。”
因为出于众人的议论是公论,出于一个人的议论是私意。
然而正直的人做事,处理官府事务时就不为自家谋取私利,执行公法时就不偏袒自己的亲人;邪恶的人与此相反,这也是可以分辨的。
龙州知州薛文胜等六十四人来朝见皇帝,皇帝下令按照不同的等级赏赐他们文绮和钞锭。
凉州发生了地震。
乙未日。在南郊举行大型的祭祀天地的活动。任命给事中傅复为浙江布政使司左参政,韩昭为福建布政使司左参政,荣志铭为右参政。
设置松潘等处安抚司,任命龙州知州薛文胜为安抚使,官秩为从五品。
又设置了阿昔洞等十三个簇长官司,官秩为正七品。
分别是勒都簇、阿昔洞簇、北定簇、牟力结簇、蛒匝簇、祈命簇、小洞簇、麦匝簇、者多簇、占藏先结簇、包藏先结簇、班班簇、白马路簇。
朝廷任命当地土人首领傅益、雪南等人为各簇的副长官。
丙申日,皇上对礼部大臣说:“作为君主,掌握着赏罚的权柄来统治天下,必须做到公平公正。”
没有善行却受到奖赏,这叫做偏私的爱;没有罪过却受到惩罚,这叫做偏私的恨,这不足以成为劝勉或惩戒。
我看汉高帝斩杀丁公,封赐雍齿,唐太宗罢黜权万纪、李仁发,而奖赏魏征的正直,这些做法都极为恰当,可以让人信服。
这就是所说的奖赏一个君子而人们都会高兴,惩罚一个小人而人们都会害怕。
朕对于赏罚之事,从来不敢轻率对待,如果一时间的处理有不恰当之处,你们应该明确地坚持争辩,宁可让赏赐比惩罚优厚,但不可过度泛滥,使小人有侥幸获利的心理。
赐予永昌侯蓝玉五十锭宝钞,赐予都督郭英五匹马,五十锭宝钞。
黎州安抚使芍德派遣使者进贡马匹,皇帝下诏书赐给芍德宝钞五十四锭,有花纹的丝织品七匹。
戊戌日,皇帝祭祀太庙。
庚子日,任命户部郎中徐辉为户部左侍郎,先试用一段时间。
敕令告知苏州、松江、嘉兴、湖州以及浙江、江西等地官吏:凡是民间年龄在十三岁以上、十九岁以下的女子,年龄在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没有丈夫的妇女,不论容貌美丑,只要没有重病,愿意进宫供使唤的,给每个女子六十锭钞,每个妇女五十锭钞,作为路途费用,送往京城。
壬寅日,在各个承宣布政使司设置左右参议各一人,秩正四品。
癸卯日,任命右正言张翼为广西布政使司右参政,教谕杨盘为江西布政使司右参政。
甲辰日,夜晚,月亮侵犯角宿。
乙巳日,任命国子学助教赵新为山西布政使,郝仲诚为陕西布政使司左参政,马懿为江西布政使司左参议,王景范为湖广布政使司右参政,试用司业张励为山东布政使司右参议。
皇帝告诉他说:“现在布政使司相当于古代的州牧,责任非常重大。”
为什么要这么重视呢?
重要的在于秉承优良传统进行宣扬教化,通晓百姓的情况。
如果上级的恩德不能向下推广,就会受到压抑而无法彰显;下面的情况不能向上传达,就会受到阻塞而无法疏通。
治理国家的政策堵塞不通,就会导致远近隔绝,上下离心,得失的情况无法知晓,美丑的事情无法看到,这样一来,弊端百出,百姓就不能得到治理了。
你们所学的知识,应当常常怀有辅助君主、惠泽百姓的志向,我任用你们的原因,是希望你们在儒家学术方面有不同于常人之处,你们还应当努力啊。”
命令吏部,凡是郡县所举荐的各科贤才到达京城的,每天带到端门的廊屋下,让四辅官、谏院官和他们讨论商议,以此来观察他们的才能。
丙午日,皇帝下诏赐给西宁卫指挥佥事朵儿只失结等人十四匹彩锦、一百二十四锭宝钞。夜里,暴风从东北方向吹来。
丁未日,有近臣进言,说国家应当管理财物来缓解国家的用度,说得非常详尽。
皇帝说:“天地生产财物来养育百姓,所以作为君主应当把养育百姓当作自己的任务。”
节省不必要的开支,减轻税收,还担心会损害民众利益,何况加重征收赋税,那谁不怨恨嗟叹呢?
身边的大臣又说:“从天子到平民,没有不储备物资而能使国家富足的。”
皇帝说:“君主控制财富的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
百姓为一家着想,就会在自己家中积蓄财富;君主是天下的主人,应当为天下积聚财富,怎么可以堵塞百姓的生路,暗中夺取他们的利益呢?
从前汉武帝任用东郭咸阳、孔仅这类人,作为搜刮钱财的臣子,剥削百姓获取利益,全国百姓都深受其苦。
宋神宗任用王安石管理财政,小人争着往上爬,天下动荡不安,这可以作为警戒。
于是提意见的人既惭愧又害怕,从这以后再也没有敢拿钱财利益说事的人了。
辛亥日,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征调燕山等卫所的屯田士兵一万五千一百人,修筑永平界岭等三十二处关隘。
壬子日,太阳周围出现了日珥,有白虹贯穿了太阳。停止制造兵器。
当时全国的府县卫所每年都要制造铠甲、头盔、弓箭之类的东西,百姓大多被劳役所困扰。
皇上因为天下安宁平静,应当让百姓休养生息,所以下令停止了这项工程。
癸丑日,皇帝对公侯和诸位武臣说:“我观察自古以来的将臣,都是身披铠甲,手持锐器,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爵位,子孙世袭,但是他们的后代有的会变得骄纵悖逆。”
倚仗功劳而不遵循礼法,以致先辈辛苦创下的家业,一下子就衰败了,这是因为他不读书的缘故。
你们都为国家立过功,本人获得了爵位,子孙也可以世袭。
生长在富贵人家,不知道礼教,习惯了骄纵懒惰,很少有不失败的。
应当想到得到它们非常艰难,而失去它们非常容易。
应当让子弟进入太学,亲近贤明的老师和优秀的士人,讲求忠诚君主、亲爱尊长的道理,借鉴古人成功与失败的事迹,这样或许能够长久地保住爵位俸禄,与国家一样长久。
于是,各位国公、公侯都派子弟到国子学学习。
甲寅日,任命承敕郎余??为通政使司右参议。
乙卯日,大河卫请求修建旗纛庙。皇帝说:“大河、长淮两个卫所共在一座城中,现在长淮卫已经建立了旗纛庙,春秋两季的祭祀,两个卫所共同祭祀,不必再重建一座旗纛庙,以免劳民伤财。”
丙辰日,皇帝下诏求贤,诏书说:“自古以来的有志之士,在地位卑微的时候,人们看不出他们是贤人智者,一旦遇到了君主,他们的贤能智慧就会得到称赞。
朕常下诏征求天下贤才,前来应诏的人虽然很多,但是贤能聪慧的人却很少。难道是君子怀有怀才不遇的志向,而内在的美好不能自我表现吗?
现在再次诏告天下,如果真有才能高超、见识广博的人,隐居耕种垂钓,被羁留他乡而身处困境,虽然有极高的智慧,却一时不能自我施展的,有关部门要以礼相待并敦促他们前来,朕将会使他们尊贵显达。
唉!
有智慧的人常常隐藏光芒,处于贫寒低微的境地而经历世事;上天造就人,让他坚忍心性、触动心灵,所作所为总是不顺。
在这个世上的上等贤才。
我虚心地长久等待您的答复,您不要太让自己为难了。”
升礼部侍郎李叔正为礼部尚书。
李叔正,是南昌府靖安县人,他生性聪明,十三岁时就因为善于作诗而闻名。
长大以后,他广泛地通晓诸子百家的学说。
江西十才子,叔正就是其中一位。
等到陈友谅攻陷南昌,他的妻子夏氏投井而死,李叔正终身不再娶妻。
洪武四年,李叔正被征召到京城,任命为国子学正,后来调任为渭南县丞,升任为兴化知县,礼部员外郎,因为年老请求辞官,皇帝没有答应。
他被任命为国子学助教,后升任监察御史、湖广参政,又晋升为布政使。
后来被召回朝廷担任侍郎,到这时又被提拔为尚书。
这个月,皇帝命令天下郡县编制赋役黄册。
这种办法是,把一百一十户编为一里,一里之中,推举丁粮多的十人为里长,其余一百户分为十甲,每甲十人,每年役使里长一人,甲首十人,管理一里的事务。
城中称为坊,近城称为厢,乡都称为里,每十年轮流一次,轮流的先后顺序则按照丁粮的多少来排列。
每里编为一册,册之首总为一图。
那些里中鳏寡孤独不能承担赋役的人,就管辖在一百一十户之外,列在图表的后面,叫做畸零。
册,就是符命的意思。古代帝王祭祀天地宗庙,还有册立皇后太子,以及任命诸侯王和三公,都要在简册上书写他们的名位和封号,以祭祀告神。修成四本,一本上报户部,另外三本分别由布政司、府县留存。
命令掌管刑狱的官员听取原告和被告的申诉,如果确实有罪证,就按照五刑的规定来判决,然后向君王上奏。
奏疏上奏后,记录皇帝的批复,送给四辅官、谏院官、给事中复核,如果没有不同意见,然后再次上奏皇帝后施行。
如果遇到有疑问的案件,就由四辅官进行封驳,写成律令。
二月初一丁巳日,派遣礼部尚书李叔正到先师孔子庙祭奠。
浙江、江西两地的粮长共一千三百二十五人到京城运送粮食,即将返回时,皇上把他们召来,在朝廷上发布谕旨慰劳他们,并赏赐钱钞作为路途费用。
戊午日,祭祀太社、太稷。任命文学之士李亨鲁为谏院右正言,并赐给他冠带。
己未日,将北平府的漷州改名为漷县。
庚申日,任命胡昱为江西布政使司右参议。胡昱,是蓟州遵化人,他以原元朝枢密副使的身份前来归附,所以才有这项任命。
壬戌日,天子举行了祭日之礼。撤销王府孳牲所及司酝。
赐给谏院右司谏石时中、判禄司,左司副夏守中十锭钞,因为他们公正正直、敢于进言。
甲子日,任命郑湜为福建布政使司左参议。
郑湜,是金华浦江人,是郑绮的八世孙。
郑氏一直以来以孝义闻名,皇上每次都加以褒奖,她有时被人诬陷,皇上就赦免她而不加以追究。
当时有人告发他家与胡惟庸暗中勾结,郑湜兄弟六人,官吏急于逮捕他们,几个哥哥争着要去,郑湜说:“我在,怎么忍心让各位兄长遭受刑罚呢?”
他亲自去见官吏,请求出征。
二哥吴濂先前因为有事留在京城,等到弟弟到来,二哥迎上前去说:我们家的长辈应当承担那罪责,弟弟你不要参与其中。
郑湜说:“兄长您年纪大了,我自己前去辩论此事,万一理亏,我会服罪的。”
这两个人争着进监狱。
皇上听说了这件事,把他们都召来,在朝廷上慰劳勉励他们,对近臣说:“有像这样的人,难道会愿意跟随别人做坏事吗?”
于是就赦免了他。
皇帝下诏赐给他们酒食,提升郑湜为参议,赐给他冠带、袭衣。
赐给信国公汤和的儿子汤輹两匹马。
乙丑日,派遣官员祭祀历代帝王。柳州府融州的瑶民发动叛乱,官军讨伐并平定了这次叛乱。夜里,月亮干犯井宿。
丙寅日。祭祀太岁、风云、雷雨、岳镇(指五岳等名山)、海渎(指四海四渎)、山川、月将(月中神煞)、城隍等各位神灵。
派遣官员祭祀先农神和旗纛神。
诏令楚王朱桢前往他的封国,赐给他白银二万两、黄金一千六百两、纸钞二十万锭;赐给他的护卫官军纸钞二千二百锭。
暹罗斛国派臣子陈子仁等人前来上表进贡特产,皇帝下令赏赐陈子仁钞二百四十锭。
辛未日,任命试户部侍郎徐辉担任户部尚书。
徐辉,是常州武进人,从一个小吏凭借自身的才干,被提拔为户部仓部郎中,不久升任左侍郎,到这时升任尚书。
敕令建造扬王坟的享堂,命令中军都督府派遣五千名士兵供这个工程役使。
癸酉日,命令刑部重新制定判处徒刑的罪犯煎盐炒铁的条例。
凡是犯徒刑罪行而被罚做煎盐苦役的人,福建、广西籍的发配到两淮(地区),河南、山东、广东籍的发配到两浙(地区),直隶、江南、浙江籍的发配到山东,直隶、江北籍的发配到河间(地区),湖广籍的发配到海北(地区)。
凡是因犯徒刑而被发配到矿场炒铁的人,江西人被发配到泰安、莱芜等地;山西人被发配到巩昌;北平人被发配到平阳;四川人被发配到黄梅;海南、海北人被发配到进贤、兴国。
乙亥日,任命儒士郑孔麟担任河南布政使司右参议,王德常担任广东布政使司右参议。
丁丑日,命令礼部郑重宣告乡饮酒礼的规定。乡饮酒礼,是用来确定尊卑,区别贵贱的,先王用它来教导百姓,使他们尊崇敬爱,知道廉耻,懂得礼让。
朕自从即位以来,虽然已经推行乡饮酒礼,但在乡间里社之间,恐怕还没有普遍学习。
如今时节和顺,五谷丰登,民间没有事端,应该重新推行旧的典章制度,那些府、州、县就命令长官主持这件事,乡闾里社就由贤能而且年长的人主持这件事,年纪大且有德行的人处于上位,年老淳厚笃实的人排在其次,按照年龄大小排序。
那些有违反条令触犯法律的人,被安排坐在外面,同类(同样犯法)的人坐在一起,不许混杂在善良的百姓之中。
像这样的话,家庭就懂得廉洁和羞耻,人们就知道礼节和谦让,父亲慈爱儿子孝顺,兄长友爱弟弟恭敬,丈夫和睦妻子温顺的风尚,不用等待教化就能够兴盛,这就是所说的安逸但不淫乱,和睦快乐但不放纵的情况啊。
孔子说:‘我观察乡饮酒礼,就知道王道是多么容易施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己卯日,重新设立各地的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各一人。
此前,只设置一个布政使,到这时重新制定制度,任命浙江布政使王铎、广西布政使孙用、山东布政使吴印、河南布政使王兴宗、北平布政使朱瑛、四川布政使朱守仁、湖广布政使徐铎为左布政使。
江西布政使高隽、山西布政使赵新、陕西布政使朱裕、福建布政使韩文辉都被任命为右布政使。
庚辰日,命令户部核实天下的官田。将明州府改名为宁波府,将明州卫改名为宁波卫。
甲申日,皇帝诏令司法官员:从今以后,武官官职在三品以上的人有犯罪行为的,一定要上奏请示,得到旨意后才能审讯他们。
四品以下官员有犯罪的,有关部门就逮捕审问,定罪之后再商议功劳,请求皇帝裁决。
如果文职官员犯罪,涉及到三品以上武官的,也必须奏请(皇上),不要擅自审问。
乙酉日,太阳中间出现黑子,从壬午日开始。到了这一天。
给事中刘逵进言说:‘议刑司的奏札,谏官复审完毕后,又在奏札末尾署名然后才施行,恐怕日后有窥探机会来求取恩赏的人。’
请从今以后,不要让谏官在奏折上署名。
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第一百三十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