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不愧是军事重镇，关城内外戒备森严，兵甲鲜明的军士随处可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苏嫣然所在的商队排在等待入关的长长队伍里，缓慢向前挪动。
她混在商队伙计中间，低头敛目，耳朵却仔细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交谈。市井流传的关于镇守使吴霸天的消息，拼凑出一个清晰而可怕的形象：此人勇武过人，麾下兵强马壮，但性情暴戾，好大喜功。他掌控着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对过往商旅课以重税，稍有不从便血腥镇压。据说他最近正大肆招兵买马，野心勃勃。
苏嫣然心中那个模糊的推测逐渐变得清晰。沈万川是江南巨富，生意遍布各地，但终究是商贾，在乱世中需要强大的武力作为靠山。而吴霸天，正是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又贪婪残暴的军阀。将“美人鼓”这种诡异邪门、据说能带来权势和胜利的“宝物”献给吴霸天，无疑是投其所好，是一份极重的“投名状”或“厚礼”。
沈万川图的是什么？或许是换取吴霸天军队的保护，让他的商路畅通无阻；或许是谋求在吴霸天势力范围内的商业垄断特权；甚至可能是更深的勾结，比如借助吴霸天的兵力，去打击他在江南的竞争对手，或者进行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无论哪种，这都意味着沈万川的触角已经伸向了北地军阀，其图谋远超普通商人的范畴。
想到那些由人皮制成的“鼓”可能被用于吴霸天的军阵之中，或者成为他满足私欲的玩物，苏嫣然就感到一阵寒意。这背后的血腥与黑暗，深不见底。
商队终于缓慢挪到了关隘前，接受严苛的检查。兵士们粗暴地翻看着货物，呵斥着商队管事。苏嫣然屏住呼吸，生怕被看出破绽。幸好，他们这支队伍运送的都是普通杂货，虽然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总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关卡。
进入关城，里面的气氛更加肃杀。街道宽阔，但行人神色匆匆，商铺也远不如江南繁华，更多的是铁匠铺和兵营。苏嫣然借口要寻访亲戚，与商队分开了。她不敢乱走，只在靠近城中心将军府附近的街巷小心观察。
将军府邸高墙深院，门前守卫森严，石狮子狰狞威武。苏嫣然躲在一处街角的阴影里，目光紧紧盯着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人的精锐骑兵，护卫着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却遮得严严实实的黑漆马车，径直朝着将军府侧门驶去。那队骑兵盔甲鲜明，神情冷峻，显然是吴霸天的亲兵。
吸引苏嫣然目光的，是那辆马车。马车看似普通，但车辕上刻着一个不易察觉的标记——那正是沈家商号惯用的暗记！而且，马车行驶得异常缓慢，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留下了极深的车辙印记。
这绝不是装载普通货物的马车该有的重量！苏嫣然的心猛地一跳。那批“特殊丝绸”，或者说那些被伪装成丝绸的“美人鼓”，极有可能就在这辆马车里！它们被直接送进了吴霸天的将军府！
她看着那辆沉重的马车消失在侧门之内，朱漆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线索似乎就在这里中断了，但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沈万川与吴霸天，这两个名字，因为那批血腥的货物，被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