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兴伸出的三根手指,没有丝毫法力。
可这三根凡人的手指,却比三座太古神山加起来,还要沉重地压在观音菩萨的心头,更压在三界所有窥探此地的大能神念之上。
虚空中,无数道强大的意识瞬间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屡次胆敢勒索神佛的凡人,究竟要开出怎样逆天的价码。
“第一。”
李道兴收回一根手指,目光垂落,望向那条子母河。
河水虽已转清,但那股孕育万物的先天生机,却稀薄得近乎断绝。
这是根基之伤。
他抬起头,视线如剑,直刺观音法相。
“此河,乃西梁国生养之源,被你的恶尸污成绝地,断了此国万世根基。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要你玉净瓶中三光神水三滴,杨柳枝一截,用你的至宝,来洗你造下的罪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不过分吧?”
话音未落,孙悟空再也忍不住,尖锐的猴笑声刺破云霄,他浑身的金色毫毛都在兴奋地颤抖!
三光神水!杨柳枝!
这哪里是赔偿?
这他娘的是在剜观音的心头肉!
观音那神圣的法相,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瞬,胸口积压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焚化天地。
李道兴却看也不看,自顾自地收回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
他的声音不再轻佻,每一个字都带着人道皇权的铁血之音,掷地有声。
“西梁女国,乃我大唐姻亲之国。从今日起,三年之内,你,观音,包括你座下所有弟子、化身,不得踏入西梁国境半步!”
话锋一转,他指向面色复杂的金蝉子。
“还有,这西行之路,我是人皇亲封的‘监经人’!”
“我的职责,就是监察西行,拨乱反正!”
“你佛门可以设劫,可以演戏。”
“但!”
“我,有人道否决之权!任何我认为不合理,威胁到我大唐根本利益的劫难,我随时可以叫停!”
“你!”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剜肉,那这第二个条件,就是夺权!
是从佛门手中,硬生生抢夺西游大计的最高主导权!
观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厉声喝断:“李道兴!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李道兴嗤笑一声,“大士莫急,这不是还有第三件嘛。”
他轻轻晃动着最后一根手指,脸上的笑意,却冷得像是万载玄冰。
“这第三件事,也简单。”
“你佛门,不是最喜欢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他的视线,陡然洞穿了观音的法相,仿佛望向了遥远的过去,望向了一桩被圣人亲手封印的禁忌旧事。
“我听说,当年截教万仙阵破,有不少‘有缘人’,都上了你佛门的‘慈悲舟’,被度化成了坐骑、护法。”
“比如……那长耳定光仙?不过这个死兔子就算了,太晦气!”
“又比如,那灵牙仙、金光仙?”
此言一出,天穹之上,观音那庞大的法相,竟在这一刻剧烈地虚化、扭曲!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的神魂最深处轰然炸开!
封神秘闻!
这个凡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如此久远,且早已被列为圣人禁忌的陈年旧事!
“你……你究竟是谁?!”
观音的声音,平生第一次带上了无法遏制的颤栗。
李道兴没有回答她,只是用一种逛自家后花园的悠然语气,幽幽说道:
“我大唐初定,正缺些护国神兽,看门灵宠。我看你佛门家大业大,底蕴深厚,不如……就从你座下那些‘有缘’的护法里,挑几个品相好的,送来我长安。”
“也算是为他们赎清当年的罪孽,与我人道大唐,结个善缘。”
“如何?”
此话一出,天地死寂。
孙悟空和红孩儿彻底听懵了。
抢宝贝,夺大权,现在……还要上门抢人?不,是抢佛门的护法神兽?!
抢的还是当年封神大战里赫赫有名的截教大妖仙!
这不是疯了。
这是要把天给捅穿,还要踩着佛祖的脸再蹦三蹦!
“狂徒!竖子!安敢欺我至此!”
观音彻底失控,神性的冷静荡然无存,佛光不再祥和,化作金色的毁灭怒焰,疯狂冲击着那张无形的人道法网,整个西梁国的天空都在这股狂暴的力量下痛苦呻吟。
“本座今日便是拼着道果受损,也要将你这亵渎神佛的魔头,神魂俱灭!”
她掌心的三光神水再次汇聚,光芒璀璨,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然而,就在那毁天灭地的杀招即将落下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不高,不低,不大,不小。
却瞬间压过了天地间一切声响,压过了观音的怒吼,压过了狂风的呼啸。
它不带丝毫情绪,却让观音焚天的怒火瞬间熄灭,如骄阳下的残雪,消弭于无形。
她凝聚的杀招,自行溃散。
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瞬间恢复了宝相庄严,只是那庄严之下,是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惶恐。
观音对着西天方向,恭敬无比地躬身一礼。
“弟子,参见世尊。”
世尊!
如来佛祖!
一直淡然自若的金蝉子,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孙悟空那无法无天的狂态骤然收敛,握着金箍棒的手,青筋根根暴起,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三界真正的执棋者,终于还是被这个凡人,从棋盘后惊动到了台前。
那浩渺无边的佛音,没有理会观音,而是温和地,直接在李道兴的耳边响起,像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在与他叙旧。
“中山王,大闹一场,也该息怒了。”
“可否给贫僧一个薄面,就此作罢?”
话语是商量,可那股言出法随,万物皆从的韵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的“薄面”,就是天。
李道兴闻言,笑了。
他缓缓收起了天子剑上的皇道龙气,以示尊敬,但那张锁住观音的法网,却依旧横亘天际,纹丝不动。
他对着虚空,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佛祖的薄面,是天大的面子,晚辈自然要给。”
他的声音,通过冥冥中的感应,清晰地传向灵山大雷音寺。
“但在我大唐的规矩里,情理是情理,账目是账目。”
“面子可以给。”
“生意,必须谈!”
李道兴抬起头,直面西天,字字铿锵。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条件咱们可以商量嘛,但是要说就凭你的面子,一切都揭过去,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