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观音那张慈悲面容的神性光辉,正在被人道皇权编织的金色法网一寸寸磨灭、压制。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凡人逼到如此境地。
这不是法力的对抗。
这是规则的碾压!
在大唐疆域的延伸之地,在人皇圣旨的昭告之下,李道兴手中的天子剑,便是此方天地的“人道”具现!
在这里,人道法则,至高无上!
“你……放肆!”
观音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镇定,透出神性光辉也无法掩盖的惊怒。
她脑后的功德金轮爆发出璀璨佛光,疯狂转动,试图冲破法网的封锁。
但每一次撞击,都被那咆哮的九爪金龙以更蛮横的姿态狠狠顶回!
法网,反而收得更紧!
“放肆?”
李道兴笑了,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充满了玩味。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中的天子剑,剑尖斜指苍穹,遥遥对准观音法相的眉心。
“姓观的,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
“现在,不是你审判我。”
“而是我,在跟你算账。”
他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毁我大唐姻亲之国,害我大唐子民,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观音心底最深处,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寒意。
那是一种神性被凡尘权柄侵蚀、高高在上的位格被拉下神坛的恐惧。
她看出来了。
这个所谓的凡人王爷,根本就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无法无天,不懂敬畏的疯子!
“李道兴!你莫要自误!”
观音厉声喝道:“你可知强留本座法身的后果?这西行大计,将毁于一旦!天道震怒,你大唐承受得起吗?!你这小小凡人,承受得起吗?!”
她还在试图用天道,用西游大势来压人。
“哦?是吗?”
李道兴眉梢一挑,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扭头看向孙悟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ac签。
“猴哥,你听见没?菩萨说咱们承受不起。”
孙悟空咧开嘴,露出两排森然的獠牙。
他往前悍然踏出一步,那压抑了五百年的滔天妖气轰然炸开,直冲云霄!
他扛着金箍棒,对着天空的观音狞笑道:
“俺老孙五百年前就听腻了这套屁话!什么天道,什么大计!”
“俺只知道,谁让俺兄弟不痛快,俺就让他一辈子都别想痛快!”
他话音未落,眼中凶光毕露,话锋却陡然一转,指向身旁的金蝉子。
“更何况,菩萨,你好像忘了,这西天取经的主角,可不是你,也不是俺老孙。”
“是他!”
孙悟空的金箍棒“咚”的一声顿在地上!
大地随之剧烈一颤。
“我师父!大唐御弟,玄奘!”
金蝉子心领神会,立刻配合着上前一步,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悲天悯人之色,对着观音法相重重一拜。
“阿弥陀佛。”
“大士,弟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观音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他,只是冷哼一声,以示不耐。
金蝉子却像是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观音耳中,也传入三界所有关注此地的大能耳中。
“弟子以为,中山王所言,不无道理。”
“佛门清净,却也讲究一个因果循环。大士法身在此行差踏错,害得西梁国生灵涂炭,此为因。”
“如今,中山王代人皇,代西梁万民,向大士讨个说法,此为果。”
“若大士能认下此果,平息干戈,弟子与中山王、悟空八戒,自当继续西行,求取真经,以全佛门大业。”
说到这里,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决绝。
“若大士执意不肯,那便是此间因果未了,弟子道心亦将蒙尘,前路漫漫,魔障丛生……”
“恐怕……是走不到西天了。”
轰!
这话,比李道兴的威胁更狠!
李道兴是外部施压,是刀架在脖子上。
而金蝉子,是釜底抽薪!
他直接以取经人的身份,将观音的行为,定义为了西行路上的“魔障”!
你观音不认错,我唐僧就道心不稳,这经,不取了!
这一下,直接把“西游大计”这张最大的护身符,从观音手里硬生生夺了过来,反手变成了一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你……唐三藏……你……”
观音的法相剧烈地晃动起来,那张万年不变的神圣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气急败坏”的情绪。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看好,亲自调教了十世的棋子,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递给自己一把最锋利的刀!
“好,好,好!”
观音连说三个“好”字。
每个字落下,天地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一截,空气中凝结出冰冷的杀意。
她死死地盯着李道兴,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这个看似凡人的王爷身上!
“你赢了。”
观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神佛,低头了!
向一个凡人,低头了!
这一幕,让远处观望的红孩儿目瞪口呆,让陈光蕊夫妇心神剧震。
更让孙悟空仰天狂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痛快!
他娘的,这比当年打上凌霄宝殿还要痛快!
李道兴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他晃了晃手指。
“不不不,大士,你别误会。”
“我不是要你认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
“我是要你——赔偿!”
“我大唐的脸,不能白白被你打了。”
“这西梁国无辜受难的女子,她们的惊恐、她们的痛苦,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天,你不拿出点诚意来,这事,没完!”
观音的法相猛地一滞。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凡人……在勒索!
勒索一位佛门的大罗金仙,一位三界闻名的观音大士!
“你想要什么?”
观音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死寂。
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道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像个刚刚得手,准备清点战利品的奸商。
“简单。”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