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内，阴火幽幽舔舐着紫铜丹炉，映得满屋死寂。
两名鬼侍级护卫如临大敌地挡在柳娘身前，魂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周身鬼气若隐若现，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扑杀上前。
柳娘抬手示意护卫退开，目光紧锁汪晓与白雪，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与戒备：“二位难道是人类特殊部门的人？”
嘉星市阴域与人间交织。
她成鬼百年，也接触过人类特殊部门。
那些人类法器精良、手段狠厉，不少阴域势力都折在他们手里。
玄墟鬼盟能稳坐嘉星阴域头把交椅，亦少不了人类特殊部门的暗中制衡。
汪晓闻言轻轻摇头，语气平淡，“我和你一样，也是鬼。”
“什么？”柳娘猛地瞳孔骤缩，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飘荡阴域百年，见过的鬼魅不计其数，上至鬼师级强者，下至初成形的鬼灵，无一不透着阴气。
即便刻意收敛，也难免露出行迹。
可眼前这年轻人，气息平和得如同寻常人类，若不是他亲口承认，她绝无可能将其与鬼联系起来。
她的目光骤然转向白雪，小姑娘眉眼弯弯，稚气未脱，身上连半点阴煞或生人气息都无，便追问道：“那这位小姑娘呢？总不会也是鬼吧？”
白雪闻言甜甜一笑，声音清脆如溪涧流泉：“柳娘姐姐，我不是鬼呀，我是妖呢。”
“妖？”柳娘魂体猛地一颤，险些溃散。
她成鬼百年有余，听过恶鬼噬魂，见过人类修士，却从未真正接触过妖这传说中的存在。
难怪感知不到对方气息，要么是她对妖气一无所知，要么便是这小姑娘实力在她之上。
可无论如何，他也觉得不可能是后者。
眼前的女孩生得极为娇俏，五官精致秀气，眉眼弯弯时自带一股甜软。
她身形纤细玲珑，透着孩童般的灵动，半点压迫感都无，只觉纯良无害。
她这百年阅鬼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看似稚嫩娇甜，偏偏让她连一丝气息都探不透的存在。
汪晓看穿了她的疑虑，淡然开口：“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汪晓，是来自于白沙市的鬼，变成鬼是在两年前的一次意外。我的鬼龄，是两年。”
“两年？”柳娘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两年鬼龄，别说将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就算能修炼到鬼兵级都算天赋异禀。
可眼前的汪晓，不仅让她看不透深浅，还能让刘黑这等鬼侍级、活了几十年的老鬼俯首帖耳。
要知道刘黑的修为在散鬼中已是顶尖，怎会对一个新鬼如此忌惮？
不等她消化这冲击性的消息，白雪已蹦蹦跳跳地凑上前，大眼睛亮晶晶的：“柳娘姐姐，我叫白雪，是妖族哦，本体是狐妖呢！我今年110岁，按人类年龄算，我今年11岁啦。”
“11岁的妖族？”柳娘彻底僵在原地，魂体周围的鬼气都乱了章法。
一个鬼龄两年的神秘鬼物，一个相当于人类孩童年纪的狐妖，这组合也太离谱了吧。
而且，他们竟然还说要帮她摆脱玄墟鬼盟的控制？
要知道，玄墟鬼盟有周苍这位鬼将级盟主坐镇，麾下六大鬼师、八万鬼属，势力根深蒂固，她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一鬼一妖凭什么夸下海口？
可她望着汪晓深邃平静的眼眸，感受着白雪身上那若有若无、却让她本能忌惮的气息，再想起刘黑的敬畏，心中的疑惑与动摇越发强烈。
她转头看向缩在一旁的刘黑，沉声道：“刘黑，你是鬼侍级修为，为何对他如此顺从？”
刘黑缩了缩脖子，想起被鬼气锁链捆缚的锥心之痛，“柳娘，这位大人实力深不可测，我在他面前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早魂飞魄散了。”
柳娘的心猛地一沉。
刘黑的实力她清楚，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汪晓的修为至少是鬼师级。
可一个只死了两年的鬼，怎么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修为深浅，从不在鬼龄长短。”汪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依旧平淡，“柳娘，你在玄墟鬼盟手下忍气吞声百年，难道不想让百草阁真正独立，不再看他们脸色？”
柳娘沉默了。
独立自由，这是她成鬼后最大的心愿。
可玄墟鬼盟的压迫如同泰山压顶，让她不敢有半分奢望。
汪晓的提议，就像一剂明知凶险却诱惑力十足的猛药。
“你们要我牵线接触玄墟鬼盟核心，究竟图什么？总不至于单纯为了帮我吧？”柳娘定了定神，目光锐利如刀。
“自然不是。”汪晓坦然承认，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做的，是收编、整合或清缴嘉星市的阴域势力。”
话音落地，炼丹房内的阴火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柳娘浑身一震，魂体险些从原地飘起，原本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填满，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阴雾，半晌才挤出一声变调的惊呼：“你……你说什么？收编？整合？清缴？你要知道，嘉星市阴域大小势力数十个，玄墟鬼盟独占半壁江山，余下的也各有根基。即便是玄墟鬼盟，也没有让整个嘉星阴域完成统一！”
她身后的两名鬼侍级护卫更是不堪，魂体剧烈颤抖，脸上的阴煞之气都散了大半，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惶恐。
其中一个护卫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丹炉上，嘴里喃喃道：“疯了……这是疯了吧？”
另一个则死死盯着汪晓，嘴唇哆嗦着。
缩在角落的刘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就佝偻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浑身的鬼气乱作一团，像是要溃散一般。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惊骇欲绝的神色，看向汪晓的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大人……您……您要统一整个嘉星阴域？”
柳娘好不容易稳住紊乱的魂体，胸口剧烈起伏，看向汪晓的目光里除了震惊，更添了几分难以置信的荒谬：“你可知嘉星阴域有多大？就凭你……还有这位小姑娘，便想撼动整个阴域的格局？你这已经不是狂妄，而是痴人说梦了！”
两名鬼侍护卫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认同的惊恐。
在他们看来，汪晓这话比要杀了周苍还要离谱。
整个嘉星阴域多少年了，都没有鬼真正实现过统一。
汪晓看着众鬼震惊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几分玩味：“怎么？你们都不信？”
柳娘等鬼惊骇还未褪去，怔怔地望着他。
汪晓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柳娘猛地回神，魂体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探究：“打什么赌？”
“很简单。”汪晓抬眸，目光扫过柳娘与瑟瑟发抖的刘黑、两名鬼侍，一字一句道，“若是我能收编或清缴玄墟鬼盟，你与你的百草阁，便为我所用，如何？”
“什么？”柳娘浑身一震，脸上的震惊更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百草阁脱离玄墟鬼盟后，再做你的附庸势力？这和你方才说的‘还我自由’不是背道而驰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百年积攒的沉稳再次被打破。
摆脱一个枷锁，再套上另一个，这算什么自由？
汪晓缓缓摇头，语气依旧淡然：“当然有区别。首先，成为我的附庸，全凭你自愿，我从不强求。其次，我和玄墟鬼盟截然不同，绝不会恃强凌弱、苛索无度。”
“你们百草阁归顺后，交不交丹药、交多少，全看你们心意，我绝不逼迫。非但如此，我还会为你们提供修炼圣地，助你与麾下鬼属提升实力。更重要的是，你们是我在嘉星市阴域第一个纳入麾下的势力，待整个阴域整合完毕，你柳娘便是骨干，也能得到重用提拔，绝非如今在玄墟鬼盟手下仰人鼻息可比。”
柳娘彻底愣住了，魂体凝滞在原地。
她细细琢磨着汪晓的话，心中的震动一波接一波。
是啊，这和玄墟鬼盟的控制确实天差地别。
如今的嘉星市阴域，看似被玄墟鬼盟掌控半壁江山，实则乱象丛生，大小势力割据，小范围的冲突从未停歇，鬼属们朝不保夕。
若是汪晓真能统一阴域，结束这无休止的战乱，让所有鬼都能安稳生存，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而且百草阁归顺后，无需被迫供奉丹药，还能得到修炼资源与提拔机会，这待遇，比在玄墟鬼盟手下好过百倍不止。
所谓的附庸，更像是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而非新的枷锁。
柳娘沉默了良久，炼丹房内只有阴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刘黑与两名鬼侍大气不敢出，目光死死盯着她，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终于，柳娘抬起头，眼中的犹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一丝孤注一掷的期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便信你这一次。作为诚意，我帮你接触玄墟鬼盟，让你见到周苍！”
汪晓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白雪蹦跳着凑到柳娘身边，甜声道：“柳娘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啦，我汪晓哥哥可是很厉害的。”
柳娘看着白雪纯良的模样，紧绷的心神稍稍舒缓。
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刘黑，沉声道：“刘黑，你暂且留在百草阁，不得泄露今日之事。”
刘黑连忙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是是，柳娘放心，我柳待在这里，绝不敢多嘴半个字！”
两名鬼侍也连忙躬身应和，看向汪晓的眼神里，除了残留的惊恐，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畏。
能让柳娘决心归顺，这位两年鬼龄的大人，或许真有颠覆嘉星阴域的底气。
柳娘不再多言，目光扫过汪晓与白雪：“二位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务必将线牵稳。”
说罢，她魂体一动，身形化作一道淡青色的虚影，径直穿过炼丹房的石门。
汪晓与白雪找了处石椅坐下。
白雪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丹炉与药架，小声问道：“汪晓哥哥，你觉得柳娘姐姐能顺利牵上线吗？周苍会不会起疑心呀？”
汪晓指尖轻叩石桌，语气平淡：“她在玄墟鬼盟手下忍了百年，生存到现在，行事必然稳妥。至于疑心……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没有接触过那个叫做周苍的鬼。”
白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被架子上闪烁着微光的药草吸引，蹦蹦跳跳地凑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一鬼一妖随意闲谈了几句，大多是白雪提问，汪晓应答。
约莫半个小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娘的身影泛着淡淡鬼气飘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喜色，喘着气道：“线牵上了！周苍的亲信说，盟主今日恰在总坛，愿意见我一面。”
汪晓抬眸：“如此正好，那我们即刻启程吧。”
“不能空手过去。”柳娘话锋一转，目光看向身后的两名鬼侍，“你们立刻去库房取五十枚固魂丹、三十枚凝煞丹，打包妥当，越快越好！”
“是！”两名鬼侍不敢耽搁，躬身领命后，转身快步冲向库房。
不多时，两鬼便抬着一口古朴的木箱回来。
箱子未开盖，便有浓郁的药香溢出，夹杂着精纯的阴气，显然是品质上佳的鬼修丹药。
柳娘亲自上前，将木箱稳稳捧起，箱身虽沉，却被她轻而易举地托在手中。
她转头看向汪晓与白雪，沉声道：“走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
汪晓起身，白雪也连忙跟上，由柳娘领头，径直朝着百草阁后门走去。
出了百草阁，又走了一段时间，便来到玄墟鬼盟势力范围。
此时，天色灰蒙蒙一片，街道上零星飘荡着几道虚影，见柳娘周身散发的强横气息，纷纷惊恐避让。
沿途还不时能看到玄墟鬼盟的巡逻鬼兵，他们见到柳娘手中的丹药箱，又认得她百草阁主事的身份，只是例行盘问了两句，便恭敬放行。
毕竟，百草阁的丹药是玄墟鬼盟重要的供给来源，没人敢轻易阻拦。
一路疾驰，现代都市的喧嚣被越来越浓的阴气隔绝在外。
霓虹灯光穿透黑雾，化作一片片诡异的暗红光斑，贴在冰冷的建筑墙体上。
玄墟鬼盟的总坛藏在一幢废弃的烂尾楼里。
整栋楼被厚重的阴雾裹着，外墙脱落的水泥露出锈蚀的钢筋，像狰狞的骨茬。
每层楼的窗口都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偶尔掠过的黑影。
风卷着阴寒穿过空旷的楼层，呜咽声顺着楼道盘旋而下。
柳娘放缓脚步，转头对汪晓与白雪叮嘱道：“前面就是总坛了，进去后少言寡语，切勿轻易暴露实力。”
汪晓淡淡应了声“好”，白雪也乖巧地点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好奇。
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总坛大门前。
四名鬼侍级护卫守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来。
“来者何人？”一名护卫沉声喝问，目光落在柳娘手中的丹药箱上，神色稍缓。
柳娘上前一步，语气恭敬：“百草阁柳娘，特来给盟主送极品丹药，已提前通传过。”
护卫朝身后挥了挥手，沉重的黑色大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暗深邃的通道。
柳娘颔首，捧着丹药箱率先踏入。
汪晓与白雪紧随其后，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的幽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