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
当陈默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林烽感觉自己握着的，不是一张纸。
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
他的手在抖。
不是演的。
是真的，控制不住地，在抖。
清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影佐龙一的手稿。
影佐龙一的私信。
影佐龙一的作息。
影佐龙一的……垃圾。
这他妈的，是人能提出来的要求吗？
不。
神机不是人。
他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纯粹的疯子！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疯子绑在战车上的，倒霉蛋。
林烽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笑。
笑这个世界的荒诞。
但他笑不出来。
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僵住了。
“陈默先生……”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从漏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这……这个……”
“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他几乎是在用哀求的语气说话。
他希望，这个疯子能有那么一丝一毫，属于正常人的，理智。
然而。
陈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难？”
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冷静的口吻说道：“只是收集数据而已，这只是最基础的第一步。”
“真正的难题，在于模型的建立，和变量的修正。”
“……”
林烽，彻底放弃了。
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本身，就是一件，比疯子还要疯的事情。
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那张清单。
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怎么办？
怎么办！
直接把这张清单，交给影佐龙一？
林烽毫不怀疑。
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和脖子，彻底分家。
然后，影佐龙一会带着他的人，冲进这个实验室。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也一起，打包送去见阎王。
不行。
绝对不行！
神机，是幽灵小队，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是他在这个棋盘上，投下的，最关键的一颗，核武器。
他绝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可如果不交……
神机刚才说了，这是“命令”。
以这个疯子的偏执程度，如果自己无法完成他的“命令”，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他会不会，自己跑去跟影佐-龙一要？
林烽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是一条死路。
一条，前后都被堵死的，绝路。
不。
林烽的脑海中，一道电光，猛地闪过！
影佐龙一……
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恐惧。
狂热。
占有欲。
他把神机，看成了一件“绝世神兵”。
他渴望，利用这件神兵，去改变战局，去建立不世之功！
而自己呢？
自己，是影佐龙一任命的，“剑鞘”。
是“监护人”。
那么……
一个监护人，发现自己看管的“神兵”，提出了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疯狂要求时，他该怎么做？
林烽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那因为恐惧而几乎停滞的大脑，在这一刻，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有了。
一个，近乎完美的，骗局。
一个，可以将这催命的毒药，包装成无上蜜糖的，惊天计划！
林烽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石化和恐惧。
而是一种，混杂着惊骇、惶恐，和一丝“不知所措”的，极度复杂的神情。
“好……好的！”
他对着陈默，猛地一个鞠躬，声音都因为“过度惊吓”而变了调。
“我……我明白了！”
“我马上去办！我马上去向课长汇报！”
说完。
他甚至不敢再看陈默一眼。
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纸。
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实验室。
他身后的那些研究员，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
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林烽站在门口，做了三个，深呼吸。
但他的心脏，依旧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
都将决定，他和神机的，生死。
他推开了门。
影佐龙一，正坐在办公桌后。
他没有抽雪茄，也没有看文件。
只是，用一种，空洞的姿态，静静地坐着。
那张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依旧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听到开门声。
他缓缓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林烽那张，煞白如纸，满是冷汗的脸时。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怎么了？”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
“课……课长！”
林烽“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这一次，比上一次，跪得更加干脆，更加彻底。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课长……出……出事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影佐龙一的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
“说。”
只有一个字。
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息。
“那……那个陈默……他……”
林烽抬起头，脸上，是快要哭出来的，极度的惶恐和无助。
“他……他是个疯子！”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不折不扣的，疯子啊！”
影佐龙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要什么了？”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
“他……他什么都不要！”
林烽的话，让影佐龙一，愣了一下。
“他不要设备，也不要资料……”
林烽的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说……他说那些东西，都是死的。”
“他要……研究活的。”
“他说……他要建立一个，完美的，可以预测一切的，行为逻辑模型。”
“而建立这个模型，首先，需要一个最完美的基准样本！”
林烽说到这里，猛地，停住了。
他用一种，极度惊恐，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表情，看着影佐龙一。
影佐龙一，没有催促他。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他说……”
林烽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说……放眼整个大日本帝国，整个东亚……”
“只有一个人，配得上，‘完美’这两个字。”
“只有一个人，无论是从意志，智慧，还是对帝国的忠诚度上，都达到了人类的巅峰。”
“只有，把这个人的所有数据，都输入进去，作为底层逻辑。”
“他建立的模型，才能无懈可击。”
林烽，匍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颤抖的声音，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他要的……是您啊……课长！”
轰！
空气，凝固了。
时间，停止了。
影佐龙一，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酷的面具。
但林烽，通过【上帝视角沙盘】，可以清晰地“看”到。
代表着影佐龙一的那个红色光点，周围的能量场，正在发生着，何等剧烈的，恐怖的，爆炸！
怀疑。
警惕。
然后，是狂喜。
一种，被那滔天的自负，所点燃的，病态的狂喜！
他被一个“神”，认证为了，凡间的，“完美”！
这，比任何的吹捧，任何的恭维，都更能满足他那，已经膨胀到极致的虚荣心！
但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他，是影佐龙一。
“是吗？”
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声音，听不出喜怒。
“清单呢？”
林烽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
用双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一名特工走过来，将清单，拿走，呈递到了影佐龙一的面前。
影佐龙一，接了过来。
他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
手稿。
私信。
作息。
垃圾。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
影佐龙一，放下了那张清单。
他没有发怒。
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就这些？”
林烽猛地抬起头，脸上是茫然的表情。
“不够。”
影佐龙一，站了起来。
他走到林烽的面前，俯视着他。
“这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
“他要研究‘完美’，就必须，看到，最深处的真实。”
他转过身，对着门口下达了命令。
“来人！”
一名副官，立刻冲了进来。
“通知技术部。”
影佐龙一的声音，冰冷而疯狂。
“把这份清单上的所有东西，立刻准备好。”
“另外……”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让林烽头皮发麻的，笑容。
“在我的办公室，我的卧室，我的车里，安装，最高等级的监听设备。”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我都要，让他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