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合十当胸,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小僧身披缁衣,皈依三宝,妄动刀兵乃是修行大忌,喊打喊杀绝非出家人本愿。施主若能及时回头,幡然悔悟,小僧愿在林寺丞面前代为说项,或能为施主稍减刑罚,留条改过自新的门路。”
那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笑声中满是不屑,如同铁器相击般刺耳。
“少来这套花言巧语!小和尚,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什么风浪没见过?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老夫虽猜不透十成,但若想让老夫束手就擒,那便是痴人说梦,想瞎了你的佛心!”
不敬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丝疑云。这自称“痕”的老者,嘴上说得震天响,气势汹汹仿佛要生啖活人,可真到了剑拔弩张之际,却只是立在当地纹丝不动,浑身并无半分要动手的迹象。此刻局势分明是己方占优,他却如此有恃无恐地拖延时间,莫非暗中藏有什么后手?不敬心念电转,又想到李晚的手段,其人在白莲教中打滚了十年,能从圣女的位置上叛逃,屡次躲过白莲教这个现在天下第一大邪教的追杀,最后全身而退,这趋利避害的本事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若稍有不对,定会带着何姑娘施展轻功远遁,踪影全无。这人若是真擒住了李晚,只需将人押来,自己又有什么回旋余地?可看他这般模样,分明是只求拖延,不求对决,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沉吟片刻,不敬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试探道:“施主如此镇定,想来是有所依仗。莫非传闻中杀人无形、号称天下第一的杀手‘痕’,已到了此地?若是如此,小僧倒想有幸见上一面,瞻仰一下顶尖高手的风采。”
那人脸上铁青之色丝毫未减,眉宇间满是不耐,没好气地喝道:“老夫说过多少次了!老夫便是痕!你这小和尚冥顽不灵,爱信不信,休要再絮叨!”
不敬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渐趋坚定。
“既然施主执意如此,那小僧只得多有得罪,亲身体验一下天下第一杀手的本事了。”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右拳,缓缓向那人递去。这一拳当真是平平无奇,既无雷霆万钧之力,亦无追风逐电之速,软绵绵的如同孩童嬉闹,便是街边寻常练过三两年粗浅拳脚的壮汉,也能想出十几种破解之法。旁观之人若是见了,定会嗤笑这和尚武功低微,怕是连山门都没出过。
可那自称“痕”的人见了这一拳,脸上却陡然变色,惊骇之色如同潮水般涌上面容,双眼圆睁,嘴巴微张,竟似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他身形僵在当地,既忘了抬手格挡,也忘了侧身闪避,就那般直愣愣地站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眼睁睁看着那拳缓缓逼近。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听“咻咻咻”数声锐响,破空之声刺耳至极,数枚乌光闪闪的暗器,带着凛冽的劲风,直奔不敬后心要害!
不敬早有防备,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身形猛地一弹,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夺夺夺”三声闷响接连响起,那几枚暗器已深深钉入他方才坐的椅背之中,箭簇透木而出,兀自微微颤动,显见发暗器之人手上力道着实不弱。
不敬身在半空,眼中却将那老者的神情瞧得明明白白。只见他脸上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那惊骇失措之态绝非伪装。不敬心中顿时了然,暗忖道:“有趣,有趣。天下第一杀手,竟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庸人,还要旁人出手相救?这般人物若是能称第一,那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他念头尚未转完,只见门外人影闪动,方才在廊下徘徊的数人已然抢入厅中。这几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至极:两人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那顶着李晚的脸自称“痕”的老者,往后急退了数步,却并未退出这不大的会客厅,显然这老者在此处还有别的用处;剩下三人则齐齐转向尚在半空的不敬,手中暗器如同暴雨般撒出,银针、铁蒺藜、透骨钉、断魂砂,五花八门,不计其数,密如星点,向不敬周身要害笼罩而来,竟是要将他当场毙于暗器之下!
不敬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暗器便要及身,他却不慌不忙,双手合十,随即猛地一错,僧袍下摆如同充了气般鼓起,周身竟生出一股柔和的内劲。那些袭来的暗器撞在这股内劲之上,或偏斜方向,或力道尽失,纷纷坠落在地。他身形如同惊鸿般在空中一折,脚尖在一根横梁上轻轻一点,借力翻身,稳稳落在厅中央,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串佛珠,目光沉静地望着眼前三人,神色间不见半分慌乱。
三人眼中寒光暴涨,哪里还有半分犹豫,齐声低喝一声,如三头饿狼般分左、中、右三路欺身而上,招式狠辣得不带一丝余地,招招直奔不敬周身要害,掌风拳影间裹挟着撕裂空气的锐响,仿佛要将不敬当场撕成碎片。
左首那人身材魁梧,一双铁拳使得虎虎生风,拳势刚猛沉厚,正是江湖上成名的“裂山拳”,每一拳都带着崩石裂碑的力道,直捣不敬心口;中路那人则身形瘦捷,掌法阴柔诡谲,指尖泛着淡淡的青黑,显是淬了剧毒,掌风飘忽不定,时而拍向面门,时而撩向腰肋,专找缝隙钻营,正是阴毒无比的“毒砂掌”;右首那人更显狠戾,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尺许长的判官笔,笔尖寒光闪烁,点、戳、刺、挑间尽是要害,专击咽喉、眉心、气门等脆弱之处,招招致命,不留半分情面。
三人配合得默契无间,拳脚与兵刃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杀网,攻势层层叠叠,刚柔相济,快慢相间,竟是将武学中“动静相济”的道理反过来用,以刚猛破防,以阴柔袭虚,以兵刃补拳脚之短,死死锁死了不敬所有闪避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