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5 章 王座之阴
大殿内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厚重的尘埃在从高处窗格投射下的光柱中翻滚。
穆清风那一脚的力道极大，两扇巨大的殿门此刻半挂在门轴上，发出吱呀的呻吟。
他没有急着深入，而是侧身贴在门框边，右手提着那柄已经卷刃的厚背剑，左手迅速在怀里摸索了一下，确认剩下的几枚霹雳弹还在伸手可及的位置。
目光如鹰隼般快速扫过大殿两侧的巨大帷幔和梁柱阴影。
直到确认那些阴暗角落里没有藏着弩手或者死士，他才缓缓迈过那道半尺高的朱红门槛。
这金銮殿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要冷清得多。
脚下的金砖并不是真的黄金，而是苏州御窑烧制的细料方砖，质地细密，敲之有金石之声。
此时，这原本应该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尸体。
穆清风低头瞥了一眼最近的一具。那是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早已折断的金簪。
她的脖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角度，显然是被重手瞬间折断的。
再往远处看，另外几名宫女死状更为凄惨，有的胸膛塌陷，有的四肢尽碎，她们手中或握剪刀，或持烛台，显然是在某种绝望的驱使下，试图攻击那个坐在高处的人。
“这就是你的排场？”
穆清风嘴里嘟囔了一句，脚尖踢开挡路的一只绣花鞋，目光顺着九级金阶向上延伸。
大殿正中央的高台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雕龙金漆宝座上，端坐着一个人。
冥尊。
此时的冥尊，早已没了当初在王府花园时的那份从容与霸气。
他身上的那件紫金蟒袍破损多处，露出下面古铜色的肌肤。
但他并没有显得狼狈，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狂乱。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双手死死抓着纯金打造的扶手。
那原本光滑圆润的龙首扶手，此刻竟已被他捏得变形扭曲，指印深陷其中。
最为骇人的是他的肤色。
一种并不正常的暗金色泽覆盖了他的全身，那是《修罗金身》催发到极致，甚至开始燃烧精血才会出现的异象。
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如同蚯蚓般在暗金色的皮肤下蠕动，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冥尊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丝毫眼白，完全被赤红色的血丝充斥，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透着野兽般的凶光。
他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穆清风，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只有你一个？”
冥尊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用力摩擦。
穆清风停在金阶之下三丈处，这个距离既能防备对方突然暴起，又能观察到对方的细微动作。
他甩了甩手腕，缓解着手臂肌肉的酸痛，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抛在地上。
银子落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本来还有不少人想来，但我那雇主给的价钱实在公道，这最后的活儿，我不想让人分一杯羹。”
穆清风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菜市场和屠夫讨论猪肉的成色，“至于外面那些，托你的福，都被我清理干净了。”
冥尊听到这话，不仅没怒，反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怪笑。
笑声震动着他的胸腔，发出空洞的回响。
“好，很好。那些废物死不足惜。”冥尊猛地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原本被他坐着的龙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椅背竟然直接崩裂开来。
一股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吹得高台两侧的烛火疯狂摇曳。
穆清风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怪物的气息正在不断攀升，那种压迫感比在一线天峡谷时还要强上数倍。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武功路数，而是某种透支生命的邪法。
“你毁了幽冥阁，断了本座的根基，坏了本座的大计。”
冥尊一步步走下金阶，每走一步，脚下的金砖便会被他踩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本座原本想坐拥这天下，如今看来是一场空了。
不过……”
他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穆清风，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满是疯狂的杀意。
“在黄泉路上，有你这样的高手做伴，本座也不算寂寞。”
穆清风撇了撇嘴，并没有接话。他从不喜欢在打架的时候和人谈人生，尤其是和一个疯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着体内的气息。那股异种真气在经脉中奔流，撞击着他的丹田，带来阵阵刺痛，但同时也给了他远超平时的爆发力。
他右手手腕开始极高频率地抖动。
“嗡——”
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低频震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穆清风没有保留。他将体内狂暴的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厚背剑。
剑身剧烈颤抖，原本灰暗的剑锋周围，空气因为剧烈的震荡而变得模糊扭曲。
地上的灰尘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跳动起来，形成了一圈圈向外扩散的尘环。
冥尊盯着穆清风手中的剑，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他在一线天峡谷就是吃了这招的亏，那种诡异的震荡之力能够无视他的金身防御，直接震伤内脏。
“同样的招数，你以为还能对本座有用？”冥尊冷哼一声，全身上下的暗金光泽越发浓郁，整个人就像是一尊刚出炉的铜像，散发着逼人的热量。
穆清风没有回答，只是将剑尖斜指地面。
剑身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在这封闭的大殿内形成了共鸣。
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连带着远处那扇破损的大门都在微微颤动。
这声音不再单调，而是变得浑厚苍凉，好似有一头巨兽在剑身中低吼。
这是穆清风一路杀来，不断调整真气运行路线，最终摸索出的最强频率。
这柄厚背剑虽然只是凡铁，但在这种高频震荡下，此刻却成了这世上最锋利的凶器。
穆清风微微弓起背，重心下沉，双脚如同树根般抓紧了地面的金砖。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瞳孔中只剩下了那个全身泛着金光的疯子。
他不需要说什么豪言壮语，也不需要什么正义的宣判。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单生意。
虽然这单生意的风险有点大，客户有点难缠，但既然接了，就没有退货的道理。
冥尊动了。
没有任何花哨的起手式，他整个人如同一枚金色的炮弹，直接撞碎了面前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穆清风。
与此同时，穆清风手中的剑，也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的啸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