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9 章 内力异变
穆清风推开那扇有些发霉的木门,屋内的陈设简单得近乎寒酸。
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方桌,两条长凳。
他反手将门栓插好,又从怀里摸出一根细若游丝的鱼线,熟练地在门后做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解开的绊索机关。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桌边,提起缺了口的茶壶,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口凉水。
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胸腹间那股愈演愈烈的燥热。
那股在杀李万山时出现的怪异震颤并没有随着战斗结束而平息,反而像是在他经脉里扎了根的野草,疯狂生长。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虎口处微微有些发麻,掌心的皮肤红得像是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一样。
穆清风皱着眉,试着握了握拳。
“嗡。”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蜂鸣声。桌上那个本就有些裂纹的粗瓷茶碗,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茶碗。刚才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碰到桌子,也没有动用内力隔空取物——那是话本里骗人的把戏。
他只是单纯地握了握拳,体内那股暴躁的真气顺着经脉涌到了指尖。
穆清风伸出食指,缓缓靠近那个茶碗。指尖距离瓷碗还有半寸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屏息凝神,试着去调动那股让他难受了一路的真气。
丹田内的气息不再像往常那样如江河奔流,而是像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那股热流顺着手臂经脉冲刷而下,没有任何阻滞,直抵指尖。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只粗瓷茶碗并没有被打飞,也没有被戳破,而是像被无数看不见的细针同时扎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随即瘫软成一堆细碎的瓷粉,散落在桌面上。
穆清风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外力击碎的效果。如果是外力,瓷片会四溅飞射。
但这堆瓷粉就像是被抽走了骨架,直接原地崩塌。
他捻起一点瓷粉,手指轻轻搓了搓。粉末细腻,触手生温。
“有点意思。”
穆清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指。
这种力量并不讲究锋利,也不讲究沉重,而是一种……震动。
极其细微,却又快得惊人的震动。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夜晚,冥尊那身泛着金光的皮肤。
当时的每一剑刺上去,都像是刺中了涂满桐油的老牛皮,滑腻且坚韧,紧接着便是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将剑身弹开。
那种金身横练功夫,讲究的是皮肉紧实,气劲浑然一体。
就像一块铁板,你拿锤子砸,拿刀子砍,它顶多凹下去一点,或者留个白印。
但如果这块铁板内部自己震起来呢?
穆清风从腰间解下那柄霍天行送的佩刀,手指沿着刀脊缓缓滑过。
这把刀是百炼钢打造,质地坚硬。
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将刀横在膝头。闭上眼,不再去强行压制体内那股暴躁的真气,而是试着去引导它,顺应它的节奏。
《九霄龙吟诀》的心法口诀在脑海中流淌,但这一次,他没有按照原本的行功路线走。
原本讲究“气贯长虹”的直来直去,此刻被他刻意变得蜿蜒曲折。
气劲每过一个穴位,都在那里打个转,每一次旋转都让那股震颤的频率加快一分。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
这种尝试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经脉寸断。
穆清风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但他没有停。
对于一个习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风险,只要回报足够丰厚,就值得下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横在他膝头的那把钢刀突然开始轻微地跳动起来。
刀身与刀鞘碰撞,发出“得得得”的细密声响。
穆清风猛地睁开眼,抓起长刀,推开后窗。
窗外是一片乱石嶙峋的山坡,这里是西山堡垒的背阴面,平时鲜有人至,只有几只野猫在乱石间穿梭。
他像只大壁虎一样贴着墙根溜了下去,避开了远处城墙上巡逻兵的视线,钻进了一处背风的石坳。
面前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虽然不如花岗岩坚硬,但也绝非人力所能轻易破坏。
穆清风拔刀出鞘,随手将刀鞘插在松软的泥土里。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
他单手持刀,平举向前。那股灼热的真气再次涌动,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压制,而是将其全部灌注进手中的钢刀之中。
刀身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嗡鸣,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在哀嚎。
刀尖在空中模糊起来,那是震动频率快到极致产生的残影。
穆清风只觉得手腕像是握住了一条正在疯狂挣扎的毒蛇,整条手臂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
一定要快。
这把凡铁打造的刀撑不了太久。
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电般向前冲去。没有花哨的招式,就是一个简单的直刺。
然而,就在刀尖距离那块青石还有三寸远的时候,穆清风手腕猛地一抖,将那股高频震荡的真气彻底释放出去。
“噗。”
一声闷响,如同败革破裂。
长刀并没有碰到青石,穆清风便已收招后退。
他站在三步开外,静静地看着那块石头。
青石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穆清风皱了皱眉,难道失败了?刚才那种手感明明很顺畅,那一瞬间倾泻而出的力量感前所未有的通透。
他走上前,用刀柄轻轻敲了敲石面。
“哗啦。”
那块半人高的青石,在他敲击的一瞬间,竟然像是沙雕一样垮塌了下来。
原本坚硬的石质结构彻底解体,化作了一地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块。
穆清风看着这一地碎石,挑了挑眉毛。
这一剑若是刺在人身上……
就算是冥尊那身引以为傲的金身,恐怕也经不住这样的内部瓦解。
这种力量不是在砍伐,而是在破坏物质原本的结构,是在“震”碎对方的根基。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钢刀。
刀刃已经卷曲得不成样子,刀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就像是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化。
“这刀废了。”
穆清风啧了一声,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这好歹是霍天行的佩刀,也是把利器,竟然只承受了这一击就彻底报废。
看来以后得找把更结实的兵器,或者找那个冤大头皇子报销一把名剑。
他将废掉的钢刀随手扔进乱石堆深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这种新的运劲法门,既然讲究一个“震”字,那便不能像以前那样大开大合地硬拼。
得像做生意一样,找准对方最薄弱的那个点,然后把这股震劲送进去。
只要那个点破了,全盘皆输。
穆清风看了看自己微微发颤的右手,虽然有些脱力,但那种经脉被拓宽、力量被掌控的充实感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之前面对冥尊只能靠地形周旋,靠偷袭干扰,那种无力感让他很不爽。
他向来喜欢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失误。
现在,这把钥匙找到了。
此时,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远处堡垒的号角声隐隐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穆清风捡起地上的刀鞘,将其藏进怀里,然后猫着腰,顺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摸了回去。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晚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底牌只有在翻开的那一刻才有价值,过早暴露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回到屋内,他检查了一下门后的鱼线机关,确认没人进来过,这才脱下那身沾满寒气的外衣,躺在硬板床上。
体内的燥热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
经脉虽然有些刺痛,但真气的流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畅。
那个不可一世的冥尊,那个刀枪不入的怪物。
穆清风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房顶的蛛网,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某种算计得逞的冷光。
如果把那身人皮震碎了,里面装的是不是也是一堆烂肉?
想想那场面,还真有点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