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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金兰厌胜劫 > 第1312章 风筝牵引的电网(5月5日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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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2章 风筝牵引的电网(5月5日立夏)

立夏的宁夏戈壁滩,风是这里真正的主宰。它不再是春日里带着沙粒嬉戏的顽童,而是变成了一个狂暴的君王,裹挟着亿万年的黄沙,在无遮无拦的天地间肆意奔腾、咆哮。天空被染成一种浑浊的赭黄色,太阳只剩下一个模糊惨白的光晕,悬在沙幕之后,吝啬地洒下微弱的光线。风掠过裸露的岩石和稀疏低矮的骆驼刺,发出尖锐的、永不停歇的嘶鸣,像是无数厉鬼在合唱。

贺兰山风电场巨大的白色风机,平日里是这片荒原上优雅的巨人,此刻却在沙暴中变成了痛苦的舞者。它们庞大的叶片在狂风的抽打下疯狂旋转,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呜呜”声,仿佛巨兽濒死的哀嚎。其中一座位于边缘地带的输电塔,那钢铁铸就的骨架,在持续不断的、方向变幻莫测的狂风撕扯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报告!报告!c区7号塔!倾角超标!倾角超标!!”风电场中央控制室里,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被淹没在窗外风沙的怒吼中。监控屏幕上,代表7号塔的红色图标疯狂闪烁,旁边跳动的数字显示着它已经严重偏离了垂直基准线。

“该死的!又是侧切风!”值班长老张狠狠捶了一下控制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沙暴前刚加固过的!通知抢修队!快!”

然而,沙暴的威力远超想象。通讯频道里全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干扰杂音,断断续续传来抢修队队长焦急的吼叫:“…风太大…能见度…不足五米…卡车…根本开不动…兄弟们…靠腿走…太危险…”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上,7号塔那代表生命线的红色图标,猛地一跳,然后彻底熄灭!紧接着,主屏幕上代表该区域输电线路的蓝色光带,从中段骤然断裂,变成刺目的红色!

“倒了!7号塔倒了!”老张失声叫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意味着,不仅仅是一大片风机发出的宝贵绿电无法送出,更重要的是,风电场自身维持运转的部分备用电源线路也经过那片区域!如果备用电源中断,整个风电场在极端天气下的监控和基础保障都将陷入瘫痪,后果不堪设想!

几十公里外,靠近风电场边缘的一片背风矮崖下,几顶灰扑扑的蒙古包在风沙中顽强地矗立着。这里是牧民巴特尔的家。蒙古包内,炉火烧得正旺,驱散着逼人的寒意和沙尘的腥气。巴特尔额头上沁出汗珠,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熬好的、热气腾腾的褐色汤药,递给躺在厚厚毛毡上的老额吉(母亲)。老人脸色蜡黄,裹着好几层毯子,仍忍不住微微发抖,剧烈的咳嗽让她瘦弱的身躯蜷缩起来。

“额吉,喝了药,暖和暖和…”巴特尔的声音里满是忧虑。这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和沙暴,让老额吉的风湿痛和肺病陡然加重了。

“咳…咳…巴特尔…灯…”老额吉虚弱地指了指头顶。蒙古包里那盏依靠风电场微弱备用线路供电的LEd小灯,光线正在急速地明灭闪烁,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发出“嘶嘶”的电流声,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巴特尔的心猛地一沉。没有电,熬药的炉子鼓风机就会停,蒙古包里的暖意会迅速被戈壁的酷寒吞噬,额吉的呼吸机(虽然简陋)也会失效…他猛地掀开毡门,一股裹挟着沙粒的狂风立刻倒灌进来,吹得炉火一阵乱晃。他眯着眼望向风电场的方向,只见天地一片混沌的昏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风机那绝望的呜咽。

绝望像冰冷的沙粒,灌满了巴特尔的胸腔。他回头看了看在药罐旁守着炉火、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儿子苏和。十岁的苏和,有着草原孩子特有的黑亮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也盛满了不安,但他紧紧抿着嘴,没哭也没闹。

“阿布(爸爸)!”苏和突然指着挂在毡包角落的一个东西,“那个!用那个!”

巴特尔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挂在哈那(蒙古包木墙)上的一只风筝。不是常见的燕子或蝴蝶,而是一只用打磨光滑的薄青铜片精心铆接而成的雁形风筝!翅膀和尾羽的线条流畅而有力,带着古朴苍凉的韵味。这是去年秋天,一个路过歇脚的、自称是“收风”的老者送给苏和的,说这风筝能“引风为友”。风筝的尾巴上,用红绳系着三枚小巧的、镂刻着奇异云雷纹的青铜铃铛。

“风筝?这种天气?”巴特尔下意识想摇头,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可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固执的亮光,再看看毡包里奄奄一息、灯光即将熄灭的老额吉,一股破釜沉舟的蛮勇冲上了脑门。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苏和,拿上它!”巴特尔吼道,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迅速扯下风筝,又抓起一团备用的、坚韧的凯夫拉鱼线。父子俩顶着能把人掀翻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矮崖的高处。

风在高处更加狂野,几乎要把人像草屑一样卷走。巴特尔用身体挡着风,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苏和的双腿。苏和的小脸被沙砾打得生疼,眼睛几乎睁不开,但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青铜雁风筝高高地举过头顶!

“呼——!”

一股极其强劲的、几乎是垂直向上的气流猛地卷过!仿佛天空中有无形的巨手在呼应。青铜雁那流线型的身体和翅膀瞬间被气流充满,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嗡鸣!苏和只觉得手上一轻,那沉重的青铜风筝竟像有了生命一般,挣脱了他的手,发出一声清越如裂帛的长啸(那是风穿过青铜翅膀缝隙和铃铛孔洞的声音),箭一般逆着狂暴的沙风,直刺浑浊的天穹!

长长的凯夫拉鱼线从苏和手中的线轴上飞速抽出,发出“嗖嗖”的锐响。青铜雁在漫天黄沙中时隐时现,越飞越高,那三枚系在尾部的青铜铃铛,在狂风的剧烈撕扯下,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发出了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的“叮铃铃——叮铃铃——”的鸣响!铃声穿透风沙的嘶吼,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震颤的穿透力。

“飞了!阿布!它飞了!”苏和兴奋地大喊,小脸涨得通红。

巴特尔却紧张地盯着那根绷得笔直、剧烈抖动的鱼线。突然,他瞳孔一缩!在翻滚的沙尘中,他隐约看到,那根坚韧的鱼线,在狂风的肆意摆弄下,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歪歪扭扭却又无比精准地朝着一个方向甩去——正是远方那倒塌的7号输电塔的方向!鱼线末端,狠狠抽打、缠绕在了几根断裂垂落、暴露在风沙中、正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粗大电缆上!

就在风筝线缠绕上断缆的瞬间!

“噼啪——滋啦——!!!”

一道刺眼夺目的蓝白色电弧,如同被囚禁已久的雷龙,猛地从断裂的电缆接头处迸发出来!它没有肆意破坏,反而沿着那根湿漉漉(被风沙中的水汽浸染)的凯夫拉鱼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逆流而上!蓝白色的电光瞬间爬满了整根鱼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将鱼线映照得如同一条发光的毒蛇!电光在抵达风筝尾部那三枚青铜铃铛时,骤然变得炽亮!

“叮铃铃——!!!”

三枚青铜铃铛的鸣响瞬间拔高到极限,不再是清脆,而是变成了一种高亢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金属蜂鸣!肉眼可见的、一圈圈蓝白色的电弧波纹,以铃铛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臭氧味道。

奇迹发生了!

就在电弧波纹扩散的路径上,距离倒塌的7号塔不远处的戈壁滩上,原本看似随意埋设在地面、覆盖着厚厚沙尘的几个不起眼的金属基座,突然“嗡”地一声,同时亮起了柔和的蓝色指示灯!紧接着,几道碗口粗细、散发着稳定蓝光的磁悬浮导轨,从这些基座中无声无息地升起,悬浮在离地面约半米的高度!导轨之间,跳跃着细密的电弧,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悬浮于空中的蓝色电网!这张电网精准地跨越了倒塌铁塔造成的断路区域,将断裂的电路两端重新连接了起来!

蒙古包里,那盏即将熄灭的小灯,“啪”地一下,重新稳定地亮了起来,散发出温暖而恒定的光芒。炉子的鼓风机也恢复了低沉的嗡鸣,炉火重新变得旺盛。老额吉的呼吸似乎也顺畅了许多,蜡黄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亮了!灯亮了!额吉!”巴特尔冲回蒙古包,看到这景象,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苏和也跑了进来,小脸上满是沙尘,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此时,一辆越野车如同沙海中的孤舟,艰难地冲破沙幕,停在了矮崖下。车门打开,李玄策、方清墨、李念墨和李天枢依次下车。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高空中那只在狂沙中若隐若现、尾部拖着刺目电弧的青铜雁,以及地面上那道悬浮的、散发着稳定蓝光的磁悬浮电网所吸引。

李天枢的目光尤其锐利,他扫过那壮观的悬浮电网,又看向激动不已的巴特尔父子,最后视线落回手中一个巴掌大的古朴罗盘上。罗盘中央的磁针正疯狂地旋转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微上扬。

他没有走向巴特尔父子,也没有去看那悬浮的电网,反而径直走向蒙古包旁一丛在狂风中簌簌发抖、却依旧顽强挺立的骆驼刺。他蹲下身,毫不在意昂贵的衣裤沾上沙尘,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骆驼刺根部盘结的枯枝和沙土。

指尖触碰到一块坚硬冰凉的东西。他轻轻一挖,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已经残破不堪的深褐色木牍被取了出来。木牍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垢和盐碱结晶,但依稀可见上面刻着一些极其古老的、笔画如风的文字。

李天枢用衣袖轻轻拂去浮尘,指尖抚过那些深深的刻痕。他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那来自遥远时空的讯息。风沙的怒吼声似乎在他耳边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古老而苍劲的声音,穿越千年的风沙在他识海中低语:

“…风起于青萍之末…其力可摧城,亦可载舟…观其纹,察其势,借其道…以风引雷,以沙为媒…”

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底有智慧的光芒流转,如同星河流淌。他站起身,环顾这片被沙暴蹂躏的戈壁滩,目光最终定格在远处那几座仍在风暴中痛苦旋转的庞大风机上。

“《淮南子》云:‘风伯扫尘’…”李天枢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风沙的屏障,清晰地传入身边家人的耳中。他脸上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混合着自信与挑战的笑容,“今儿,咱们就借这风伯之力,扫一扫这断电的尘霾,再送上一程‘电’!”

话音未落,他猛地俯身,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铁犁般深深插入脚下滚烫的沙地之中!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手臂挥动间,黄沙如同有了生命的水流般在他指尖汇聚、流淌。

他以沙为墨,以指为笔,在广袤的戈壁滩上急速挥洒!

沙粒飞扬处,一个巨大而玄奥的图案正在飞速成型!那并非文字,也不是寻常图画。它由无数旋转的漩涡、交错的直线和神秘的点阵构成,带着一种源自上古的、沟通天地的磅礴气息——正是河图洛书之象!

随着图案最后一笔完成,李天枢双掌猛地向下一按,口中清叱:“起!”

异变陡生!

图案范围内,那些原本被狂风卷起、无序飞舞的亿万颗沙粒,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巨手定住!紧接着,它们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不再下落,而是违反重力地向上悬浮起来!每一颗沙粒都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蓝光。无数悬浮的沙粒,在李天枢勾勒出的河图洛书图案框架内,精确地定位、排列,竟然在离地一米左右的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精密繁复的立体矩阵!

这矩阵的中心,正对着远处风电场那些仍在旋转发电的风机!

“嗡……”

一阵低沉而宏大的共鸣声从悬浮的沙粒矩阵中发出,与风机叶片切割空气的“呜呜”声隐隐相和。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淡蓝色能量流,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那些巨大的风机基座处被抽取出来,跨越数百米的距离,源源不断地汇入空中这个由沙粒组成的巨大矩阵之中!

矩阵的光芒越来越盛,由淡蓝转为耀眼的幽蓝。矩阵内部,无数细小的电弧在悬浮的沙粒之间跳跃、串联,发出细密的“噼啪”声,如同亿万颗微型星辰在同时闪烁!

李天枢眼神专注,双手在虚空中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引导着那汇聚而来的庞大能量。他猛地抬手,朝着远处那张由磁悬浮导轨构成的蓝色电网方向,凌空一指!

“去!”

悬浮沙粒矩阵中积蓄的磅礴电能,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化作一道凝练的、手臂粗细的蓝色电光洪流,撕裂昏黄的沙幕,精准无比地注入了那张悬浮的电网之中!

“嗡——!”

磁悬浮电网瞬间蓝光大放,亮度陡增数倍!构成电网的电弧变得更加粗壮、凝实,跳跃得更加活跃!电网所覆盖的区域,甚至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低强度电磁场,将扑向它的沙尘都排斥在外,显得清晰无比!

强大的电流沿着这张悬浮的“桥梁”,稳定而高效地传输着。风电场主控室的屏幕上,代表备用线路的红色断裂光带,瞬间重新连接,变成了充满生机的绿色!控制室里响起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

“电来了!全恢复了!”老张激动地对着通讯器大喊,声音哽咽。

巴特尔蒙古包里,灯光稳定,暖意融融。老额吉在温暖的毛毡上,呼吸平稳地睡着了。苏和趴在毡窗边,小脸紧贴着冰凉的塑料布,痴痴地望着外面空中那巨大的、由沙粒组成的发光矩阵,还有那道连接着矩阵与电网的、横贯天地的蓝色电光之桥。在他纯真的眼中,这不再是灾难的救赎,而是他那只青铜雁风筝召唤来的、一场发生在戈壁滩上的、最壮丽神奇的魔法。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被强烈电磁场惊扰的沙狐,从倒塌的7号塔基座附近的沙洞里窜了出来,它嘴里叼着一个从废墟中扒拉出来的、白瓷质地、边缘已经磕破的绝缘瓷瓶,惊慌失措地奔向远处一个更高的沙丘。它钻进自己隐蔽的巢穴,将那个瓷瓶随意丢在角落里。一缕微弱的星光,不知何时穿透了沙暴的缝隙,恰好落在瓷瓶光滑的弧面上。破碎的瓷片,将那缕星光反射、折射,在黑暗的巢穴壁上,投映出一小片清晰而璀璨的——北斗七星的图案。

李天枢缓缓收回手,空中那巨大的沙粒矩阵光芒渐渐敛去,悬浮的沙粒如同失去了牵引,簌簌落下,重新归于尘土。那道连接天地的电光之桥也消失了。磁悬浮导轨的光芒恢复了正常,稳定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只有那只青铜雁风筝,还在极高远的、沙尘稍薄的天际翱翔,尾部的青铜铃铛在稀薄的高空气流中,发出微弱却悠长的清鸣,如同古老星辰的叹息,回荡在渐渐平息的戈壁长风里。

李玄策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沾满沙尘的肩膀,目光深邃地望向那只在灰黄天幕中越来越小的青铜雁影。

“风伯扫尘…”他低声重复着儿子的话,又像是说给这亘古的荒原听,“…亦能引路,亦能…点亮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