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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鬼的魂从窗户飘开,落在院子中央,浑身冒着黑烟,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怨气比白天更重了。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看着他,沉声说道:“五十三岁就走,确实憋屈,可天命如此,谁也改不了。你媳妇闺女都在这儿,你这样闹,是想让她们跟着你遭罪吗?你带着一身怨气不走,不仅扰得阳宅不宁,到了阴间也得受罚,永世不得超生,值得吗?”

他像是没听懂,或者说根本不想听,嘶吼一声,化作一道黑烟,朝着我直冲过来!

“冥顽不灵!”我冷哼一声,掏出一张镇煞符,对着黑烟掷了过去“敕!”符纸“啪”地贴在黑烟上,发出一声闷响,黑烟猛地一顿,往后退了几步。

这男鬼本身没什么道行,全靠一股强烈的怨气支撑,属于最常见的怨煞,对付起来不算太难,但化解这股厚重的怨气,需要费些功夫。

时机已到。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文王鼓,鼓槌重重落下,口中朗声念诵:

“拜请碑王教主!弟子蔡京在此叩请,速来镇煞,超度亡魂!”

鼓声落下没多久,院子里的温度骤降,一道黑影从灵堂方向飘出,落在我身边,正是碑王教主,黑袍罩身,面容威严,手里握着一条黑色的锁链。

那男鬼还想冲过来,碑王教主手一挥,锁链哗啦一声飞出去,像有生命似的,瞬间缠住了黑烟,越收越紧。

黑烟里传来痛苦的嘶吼,却怎么也挣不开。

“唱安神调,解他怨气。”碑王教主吩咐道。

我定了定神,文王鼓的节奏随之变化,变得更为舒缓、低沉,如同安抚。我开口,唱起了仙家的安神咒和萨满教的超魂词:

“一更里哟,月照窗,亡魂莫要再彷徨唷…生前恩怨皆放下,黄泉路上莫回望…”

“二更里哟,风渐凉,阴曹地府有规章唷…善恶到头终有报,放下执念好还乡…”

“三更里哟,梦一场,红尘往事别牵肠唷…悲王教主来引路,早入轮回见阎王……”

鼓音低沉,歌词平缓,像一双温柔的手,一点点抚平那翻腾的怨气。唱了大概半个小时,黑烟渐渐变淡,里面隐约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冯浩杰的岳父。

他不再嘶吼,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神里的凶光慢慢褪去,露出一丝茫然,最后化作深深的悲哀。我停下鼓,看着他,轻声说:“看看吧,再看一眼家。看完了,就该上路了。”

男人的魂看了一眼东屋的方向,那里传来冯浩杰媳妇和丈母娘压抑的哭声。他的眼神软了下来,带着不舍,却没了之前的戾气。

身上的黑烟彻底散去,露出了清晰的身影,虽然还是有些透明,却已经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碑王教主收回锁链,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我走上前,撕掉了房门和窗户上的镇煞符,男人的魂对着屋子深深鞠了一躬,又看了看我,像是在道谢,然后转身,身影淡去,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碑王教主对着我点了点头,也化作一道黑影,打马回山了。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风依旧吹着白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但是却不那么阴森了。

“蔡…蔡师傅…”冯浩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声音还带着颤,“这…这是…走了?”

“嗯,”我收起文王鼓,“怨气散了,安心走了。后半夜不会再有事了。让你媳妇和丈母娘抓紧时间睡会儿吧,明天还有得忙。”

第二天早上,出殡的时辰到了。

村里的老人按照当地的习俗,指挥着乡亲们准备,撒纸钱的抬棺材的哭丧的,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我没插手,这种事还是让村里的老人操办更稳妥,他们懂的规矩多,哪些忌讳不能碰,哪些步骤不能少,都门儿清。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走到棺材旁,带头的喊了一声号子:“前后搭手 一、二、起!”几人同时用力,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可棺材像是生了根,纹丝不动。

“咦?”小伙子们面面相觑,带头的啐了口唾沫在手心,“再来!使劲!一、二!起!”

棺材依旧沉重如山,连晃都没晃一下。

“邪了门了!”一个小伙子喘着粗气嘀咕,“抬回来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沉啊!”

冯浩杰的脸“唰”地一下又白了,求助般地看向我:“师傅,这…这又是咋了?我爸他…他还是不肯走?”

我心里清楚,不是不想走,是舍不得。五十多岁的人,最放不下的就是家。正要上前,村里的老辈走了过来。

老人八十多了,拄着拐杖,颤地走到棺材前,对着棺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家,舍不得闺女和媳妇。可人死不能复生,总得往前走不是?家里有浩杰照看着,你放心走吧,逢年过节,她们会去给你上坟的,啊?”说完,老人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棺盖,接着又说:“走吧,到那边好好歇着,别惦记了。”

话音刚落,几个小伙子再喊号子:“起!”这次,棺材轻飘飘地被抬了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哎,还是老辈有办法!”周围的乡亲们议论着。我看着老人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还得靠人心去化解。

仙家的法事能镇住怨气,可真正让人放下的人留恋人间,对家人的不舍!棺材被抬上拖拉机,白幡引路,纸钱纷飞,送葬的队伍缓缓往村西头的坟地走去。

到了坟地,我拿出罗盘,看好具体朝向,这地方也不错前有照,意思就是说一片洼地,雨天积水像面镜子,后有靠,一座小山丘,是块不错的吉地。

棺材下葬,填土,垒坟头,一切都顺顺利利。

冯浩杰的媳妇找到我,红着眼圈说:“蔡师傅,您能不能…能不能再帮我爸做场超度法事?我想让他在那边能好过点,早点投胎。”

“行,”我点点头,“三天后吧,头七之前,我再来一趟,送他安安稳稳入轮回。”

离开村子时,天已经快黑了。

车窗外,冯浩杰家的院子里,白幡已经撤了,只剩下几个帮忙的乡亲在收拾东西。那口黑色的棺材,终于归了土,那股弥漫在院子里的怨气,也散得干干净净。

我想起那个七孔流血的鬼脸,想起老人敲棺盖时说的话,心里百感交集。

人这一辈子,无论走得多急,总有放不下的牵挂,可无论多牵挂,该走的路,终究还是要走。

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帮他们轻轻推一把,让那份不甘和不舍,化作最后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