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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把我送去亲戚家后,一天,我正吸溜着碗里的疙瘩汤,大门响了。寄养家的婶子开了门,风里站着母亲。她的头发被风吹乱,几缕贴在发红的脸上。

她站在门口,双手绞着衣角,眼睛躲着屋里的光,也躲着我。婶子侧身让了让,语气平淡:“孩子,你妈来了。”

母亲像是被这句话推了一下,才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深深的愧疚,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一种被逼到角落、不得不如此做的决心。

她嘴唇动了几下,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京京…妈来接你回家。” 她试探着向前挪了半步,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触碰我,却又在半途无力地垂落。

只是重复着,声音低了下去,又似落了泪: “回家……咱回家,姥爷姥姥……都想你了,盼着你呢。”

屋里,寄养家庭的叔伯沉默地抽着旱烟,辛辣的烟雾盘旋上升,模糊了他的表情。婶子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我,最终只是低叹一声,转身去收拾我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是一个打着整齐补丁的小包袱。

母亲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嫂子,大哥…我们走了。”母亲声音发颤。叔伯在烟雾里嗯了一声,婶子点点头:“路上慢点。”

告别简短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

我跟着母亲走出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院门。门外,竟停着一辆擦得锃亮、但款式老旧的女式自行车。母亲把我的小包袱放在车筐里,然后略显笨拙地把我抱上冰冷的后座。

“坐稳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力蹬动踏板。

通往姥爷姥姥家的小路蜿蜒,我的心中茫然一片。车子在小路上歪歪扭扭地走,不时颠簸一下。我紧紧靠着母亲,她旧毛衣那股柔软的气息,混着冷风,直往鼻子里钻。这是我对“回家”最深的印象。

可是…那个深秋的归家,像是拉开了一场噩梦的序幕。

当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一种无形的阴霾就开始悄然笼罩这个让我再次感受到温暖的家。在我归家后,短短一年之内,太姥姥(姥爷的母亲)、二姥爷(姥爷的弟弟)、姥爷,三位至亲的老人,相继离世。

太姥姥是善终,可二姥爷和姥爷死得……都不寻常。

走的第一个人,是太姥姥。

这一年,我六岁。

太姥姥走的那天已是深秋,窗台上的菊花开得正艳。

她躺在炕上,呼吸已经很轻了,手却还紧紧攥着我妈的衣角,像个怕走丢的孩子。

“秀兰,”她忽然睁开眼,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爸那几件厚棉袄,我都拆了重新絮了新棉,放在樟木箱子最底下。”我妈点头,眼泪砸在手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姥爷蹲在门槛上抽烟,烟锅子明明灭灭,映着他红透的眼眶。

太姥姥转头看我,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京京,灶房瓮里还有你爱吃的冻梨,让你姥爷给你拿。”我刚要应声,她的手却慢慢松开了,嘴角还带着点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送葬那天飘着细雨,姥爷抱着太姥姥的遗像,腰弯得像煮熟的大虾。

回到家,姥姥打开太姥姥的柜子,翻出个蓝底白花布包,里面是给我们小辈准备的压岁钱,红纸都有些褪色了。

“她前阵子还念叨,说等过年要给京京包个大的。”姥姥说着,用围裙擦了擦眼睛。

我那时太小,不懂死亡是什么,只觉得屋子里静悄悄的,少了太姥姥坐在炕头纳鞋底的声音,少了她喊我“京京”的沙哑嗓音。

院子里的老母鸡还在刨土,灶房的烟囱照样冒烟,只是那个总爱在傍晚倚着门框等我们回家的老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姥姥走后没几个月,隔壁老王家门就哭塌了天。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