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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荣府正厅里,午后的日光从雕花槅扇斜斜泻进来。

贾琛、韩趋尚在贡院未出,阖府原该松口气,却忽被一道飞骑圣旨搅得风声猎猎。

传旨太监是御前夏公公手执黄绫,踏进荣府。

贾琏得信迎出二门,躬身长揖,将袖口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着痕迹地滑进夏公公手中。

夏公公眉眼不动,只指尖轻捻,银票便似雪片入袖,随即他堆起满面春风,笑说,“贾二爷客气,主子隆恩,咱们不敢耽搁,快摆香案接旨吧。”

贾瑄臂上缠着白纱,闻声急来,等贾府将香案摆好,才听夏公公展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府贾瑄忠勇可嘉,特擢为御前龙禁尉,即日赴职。钦此!”

金口玉言落地,贾瑄俯首叩谢,夏公公俯身虚扶。一旁贾琏忙说,“公公辛苦,府上已备薄酒在暖阁,还请稍歇。”

夏公公却笑着摆手,“咱家还要去柳家宣旨,主子差事如山,改日再来叨扰。”

一旁贾瑄问,“公公要去的可是柳全明兄弟家。”

夏公公点头,笑说,“正是。刑部侍郎为您二人御前请功,说您二人勇猛。圣上龙颜大悦,连咱家也跟着沾光。”

贾琏一听,不敢再将人留下,亲自捧茶相送。

夏公公的马蹄声去远,贾琏回身,又问贾瑄,“我让府内管事替你给柳家备一份贺礼,再给刑部侍郎府备一份谢礼,你自己去看看可还要添些什么。”

贾瑄连声道谢,说,“不用再添了,琏二哥安排的极是周到。弟弟改日还要再谢琏二哥一回。”

一侧,徐夫人也向贾琏道谢,“琏儿费心了。咱们府里府外,多亏了你在家周全。”

贾琏连称“不敢”,只说,“婶娘莫折煞侄儿,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第二日,因为皇后夫唱妇随,荣府正门再有内府青幄车疾驰而来,辕马项下鸾铃叮当,惊破了晨雾。

为首的女官着绛紫圆领窄袖宫袍,腰悬象牙牌,手捧鎏金朱匣,步履生风。

门房一见,飞也似往里传报。

不过片刻,王夫人、徐夫人已率几位媳妇赶到仪门。

女官含笑打开朱匣,取出卷在凤纹云锦里的诰命懿旨,当众宣读:“贾门刘氏,温恭端慎,以其夫之功,特封五品宜人,赐诰命一副,凤冠霞帔一副,以示褒嘉!”

金穗双手过头,接过懿旨,深深叩首,\"臣妇叩谢天恩。”

徐夫人忙命人奉茶,又亲手拿了一个赤金镯子塞到女官袖里,温声道:“劳烦您来走一趟,一些茶酒钱,莫嫌轻慢。”

等女官走时,她们又亲自送女官至垂花门外,再三道谢,方回转去荣庆堂报喜。

荣庆堂外,凤姐扶着丰儿,笑嘻嘻从穿廊下转出来说,“我的好弟妹!凤冠都戴得了,还不该摆两桌酒,让我们也跟着沾些宜人太太的喜气?”

金穗被她一闹,双颊飞霞,忙说,“琏二嫂子说的是,我这就回老太太、太太,择个好日子,请姐姐妹妹们吃酒听戏,一醉方休!”

凤姐见她应了,越发拍手笑道:“可不许赖!我明儿就把戏单子拿来,点一出《满床笏》,讨个吉利!”

可实际上,凤姐也没吃着酒。

午错刚交,凤姐便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胸中作恶,忙偷偷唤平儿将她扶到厢房。

赵氏眼尖,早已瞧她面色青白,忙赶过来,一把搀住她,低声劝道,“我的琏二奶奶,小月比生产还伤身,你这会子强撑什么?赶紧回去躺着。药呢?可按时吃了?”

凤姐靠在赵氏肩上,“知道嫂子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就是瞧着府里都是事,闲不住。药也喝着呢!”

等平儿端来她常吃的药,凤姐就势抿了两口,便推开盘盏,强撑着笑说,“罢罢罢,听你们的,我这就回去。只是明儿弟妹真要摆酒,我若赶不上,改日还得给我单补!”

赵氏摇头失笑,与平儿半扶半抱,将她送回房去。

等赵氏从凤姐屋里出来,放下帘子,犹听得凤姐低低一声叹息,她平日从未这样示弱过,如今这般,真叫人凉得心里发颤。

过了一日,同样得了诰命的柳嫂子玉塘上门来。

她先侧身向迎出来的金穗行了个半礼,才含笑道:“是婆母催我来的。之前府上送的那些参、冰片什么的,咱们家一时寻不出相当的回礼还给府里还,只好先带几色绸料,来表表心意。改日等家里挣了好的,再来跟你们显摆。”

金穗忙一把挽住她胳膊,面上佯嗔,眉梢却尽是亲热,\"玉塘嫂子再要客气,可真臊我们了!全明兄弟为救我家瑄哥,挨了一刀,这让我们拿什么去还?将这回礼值不值的细论起来,倒显得我们生分了。\"

她们前头,赵氏含笑走过来,说,“这有什么还不起?咱们府上不是送了他一个俊俏媳妇,还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这笔账,怎么算都是柳家占了便宜!”

玉塘\"噗嗤\"笑出声,笑回赵氏,\"姐姐说得是。如今回想,倒真成了因祸得福。若不是那一刀,我们全明哪能被上头另眼相看?我又哪有今日诰命加身时?\"

金穗也笑弯了眼,拉她到榻前坐下,顺手把案上攒盒里的玫瑰水晶糕推过去,又说,“等改日咱们一齐出门,都是宜人太太,并肩走一遭,岂不威风?”

赵氏故作幽怨,“那我还低一头呢!可别叫我跟你们坐一起!\"

一句话逗得金穗和玉塘笑成一团。

几日过后,贡院龙门重开。尘土飞扬里,贾琛、韩趋并肩迈出,青衿被汗水浸得发硬。

荣府小厮早在门外候着,一左一右扶住,口称“恭喜”,将二人塞进暖轿,直奔府第。

与此同时,皇城里,文武班僚依品级列位,袍袖相接,鸦雀无声。

都察院左都御史霍然出班,青绫折本在他手中展开,“臣参江南甄家!数年来纵奴霸市、私筑水圩、擅废漕章,其罪尤甚者,插手盐引,侵占朝廷盐税三十余万!同案有大盐商魏某,逞凶十余年,甚至买凶戕害查案御史,今已缉拿在途!”

话音落地,殿内嗡然。

丹墀之上,圣人面色沉如铸铁。

贾故听见盐商二字已是惊诧,等听人说,呈凶十余年。不用细算,便知其中有林妹夫任巡盐御史时。

贾故一惊。忽然有些担心林妹夫。

盐商之弊,若被坐实“知情纵容”,莫说官声,便是性命也难全。

他喉头滚动,欲出班辩解,却见前列刘侍郎趁着御史与刑部与御前弹劾时,倏地回头,示警般冲他微微摇头。

这让贾故硬生生收住脚步。

此时,御史与刑部侍郎轮流上前,条陈甄家罪状,声浪如潮。

贾故垂目,心底发苦,盼望自己的倒霉妹夫,可千万别被这漩涡卷进去。

良久,圣人抬手,殿内霎时死寂。只听御口金声玉振,“着锦衣卫即日南下,将甄家上下锁拿!魏姓盐商,就地正法,家产查抄,子孙流放,以儆效尤!”

至此,再无其他重要议事。

朝会一散,文武班僚如潮水般从太和门两侧退下。

贾故脚步虚浮,出了宫门,见风挟柳絮扑面,他也无心去拂。

吴大喜早在外候着,牵了青骢马,远远瞧见贾故,忙迎上去。

王行亦从后赶上,两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蹄声碎乱地往太常寺去。

一路上,柳色青青,酒旗招展,行人如织。

等到了太常寺,贾故挥退书吏,独自坐在案前,提起狼毫,笔尖在墨海里蘸得饱满,刚在纸上写下,林妹夫见字如晤,甄家事恐波及盐政,宜早做绸缪等字。

只见窗外一只麻雀落在庭中石鼓上,啾啾两声,又扑棱飞走。

贾故盯着那远去的鸟影,忽然想起圣上那日问甄府之人拜访之事。一想到圣人耳目过于清明。

他笔锋一颤,墨汁滴在纸面。

贾故伸手将信纸揉成一团,又撕成碎屑。

王行在门外听见动静,轻轻叩门,贾故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却再也未落笔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