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醋汁一晃，酸味立刻顺着风飘出去，刺激得人后槽牙发紧。
“娘子……这凉皮看着……能吃？”
“为什么这么……滑？”
“娘子你别告诉我这是用什么新奇玩意做的！”
孟鸢淡淡道：“面做的。”
众人恍悟：“哦——等等，面能做这样？！”
她拿起一张凉皮，薄薄一片，放在案板上切成长条；
然后舀一勺辣油，一勺醋汁，再撒上黄瓜丝，再抓一把花生碎；
最后用竹筷轻轻一拌——
“唰——”
凉皮在筷子间滑开，油亮亮的，像在跳。
辣油的红，黄瓜的绿，凉皮的透，全挤在一碗里面，看得人喉咙上下一起滚。
第一碗她递给最前面那老挑夫。
他两只手捧着碗，眼睛亮得跟珠子一样，“娘子……这怎么吃？”
“嘴往前凑。”
老挑夫“哦”了一声，拿筷子卷了一条凉皮，送进嘴里——
下一瞬，他眼睛瞪圆。
那凉皮先滑，再弹，进嘴就是凉的，一接触舌头又被辣油点了火似的；
酸劲跟着上来，像有人在喉咙里敲了一下；
花生碎咬起来是香的，豆芽是脆的，黄瓜是鲜的；
这一口下去，整个人像瞬间通了气。
老挑夫直接抬头吼：“娘子——！！这是仙吃的吧？！！”
后面人全被吓得往前挤：“娘子我也要！！！”
“娘子我昨天炒菜把手烫了，今天一定要吃一碗压压惊！”
“娘子我媳妇吵了我三天，这一碗能不能……哄住她？”
“哄不住你再买第二碗！”
孟鸢手下不停，一碗接一碗拌，动作干净。
每次辣油一落，众人喉咙都跟着“咕”一声。
有个少年吃第一口直接跺脚：“娘子！！这凉皮比芝士卷还过分！！它滑进我肚子里了！！！”
旁边人笑：“那是你嘴太馋！”
一个小姑娘吃得眉挤成一团：“娘子……它酸我……”
“还能忍？”
“能……但我还想吃。”
孟鸢淡淡：“那就继续酸你。”
苏明也来排队，他吃得斯文，却还是被刺激得轻咳：“娘子……这酸劲……太直了。”
孟鸢抬眼：“直才醒。”
苏明被噎笑：“娘子，你这是在给舌头提神。”
临安吃凉皮吃得异常认真，他咬着一条凉皮，眼睛忽然亮亮的：“嫂嫂……这个味道……像读书读进去了。”
孟鸢边拌边回：“那你多吃点，也许能考上。”
排队学子听见，全愣：“娘子这话……有道理！”
—
正热闹时，一个外地客商凑过来，一口下去，两眼立刻睁大：“娘子！！！这凉皮放到京城……能卖出十倍价！”
旁边人立刻骂：“你敢把娘子骗走——我跟你拼命！！！”
一个胖婆子吃着吃着，忽然转身逮住自家男人耳朵：“你给我学学娘子的手艺！”
男人吃得嘴里塞满凉皮：“我……我学不来吧……”
婆子拍他一巴掌：“你先管好你舌头！！！”
—
今日卖得比昨日还疯。
半条街的人边吃边跳脚，边酸边辣，边皱眉边想再来一口。
有人喊：“娘子！！我今日必须要吃三碗！不然心里不通气！”
旁边人骂：“三碗？你想噎死自己？”
孟鸢淡淡：“吃得下就吃，吃不下不要怪我。”
等到最后一碗汤汁被舀得干干净净，她才放下筷子：
“今日到这。”
整条街哀声一片。
“娘子！！！”
“你不能这样断我们命啊！！！”
“娘子我才排到一半！！”
孟鸢收摊，侧头扫了人群一眼：“明日换样。”
人瞬间打直精神：“啥？！明日啥？！”
“娘子！！说一个字也行！！！”
“娘子别走啊啊啊！！！”
孟鸢已经推着车往巷口去，背影淡得不得了，却丢下一句话——
“明日……做红糖糍粑。”
人群先是一静。
下一瞬——
“啊啊啊啊娘子我爱你！！！”
“红糖糍粑！！！！！！”
“我明天就住你摊口！！！”
“娘子你这是要送我上天！！！！”
孟鸢边走边轻轻弯了弯嘴角。
……
巷子还没亮，人就挤上来了。
昨天凉皮那股酸劲还在嘴里晃荡，结果娘子一句“红糖糍粑”，像把整条街的魂直接拔走。
有人抱着被子坐在摊口打盹，嘴里迷迷糊糊念叨：“糍粑……糍粑……红糖的……”
有人提早把牙刷好放在袖子里：“甜的要干净嘴吃！”
还有个学子竟带了纸和笔：“今日排到前十，我要写首诗夸娘子。”
旁人骂他：“你昨天下午写的那首‘凉皮赋’，夫子当场罚你抄十遍！”
学子委屈：“那是因为我写了一半开始馋了！！！”
吵归吵，大家依旧排队排得整整齐齐。
孟鸢推着小车过来时，整条街像点了爆竹似的炸开。
“娘子！！！”
“娘子我们快冻成冰糖葫芦了！！！”
“娘子今天要糍粑！我梦见它跳进我嘴里了！”
孟鸢扫一眼，心里暗道：这些人，是越吃越疯。
她把布掀开。
今天的案台上放着——
一盆雪白软糯的糯米团；
一碗浅褐色红糖浆，浓得像琥珀；
一盘子炒过的黄豆粉，香气柔；
还有她新换的食材——小块黄油。
黄油一落在桌上，直接让整个早晨的空气变得香得不对劲。
“娘子……这黄油是……啥？”
“香的。”
“哦……等等，香的？！那就是能吃？！”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现代食品，可越看越馋。
孟鸢卷了卷袖子，把糯米团揪一小块，用手搓成圆团，再压成扁扁的饼。
每一个都白胖白胖，软得像云团。
她把铁板擦得亮亮的，把黄油放上去。
黄油遇热，瞬间化成一层金润的油光，像春雪化开，小小的气泡从边缘蹿出来。
人群一起吸气。
“娘子……这声音……好听……”
“这香味……有点欺负人啊……”
“娘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孟鸢把糍粑一个个放上铁板。
糍粑遇上黄油，表面立刻“嗞嗞”炸开细小声，像在撒娇。
白嫩的糍粑边缘先变成金黄，再渐渐鼓起一点弧度，看得人心痒得不行。
她拿铲子轻轻一翻。
那一刻，糍粑底部那层薄薄的焦边亮了出来——
金黄、均匀、轻轻一敲就脆。
整个巷口像被锁了魂似的安静了三秒。
“娘子……它……它在闪。”
“娘子这糍粑……是不是会害人上瘾？”
“我感觉我媳妇看到这个能原地原谅我所有错。”
孟鸢没理这些嘴碎的，把红糖浆舀了一勺。
红糖浆从勺边落下，粘稠得像能扯丝，在糍粑表面缓缓铺开。
糖香瞬间炸开，把所有人的鼻尖拽住。
有个少年看傻了：“娘子……这糖……它在流……”
旁边人代替回答：“它是在喊‘吃我’。”
再撒一把黄豆粉——
柔香、暖香、糯香，三种味撞在一起，把空气都变成金色的。
第一块糍粑递给队伍最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双手捧着，眼睛亮得像她也被裹了糖：“娘子它好烫……”
“吹。”
她“呼——”地吹了一下，小小咬一口。
下一秒——她整个人僵住，像被拽住灵魂。
软。
糯。
甜。
糍粑软得能在舌尖化开，红糖甜得刚刚好，不腻，却温。
黄油带来的香味又让整个东西像多了层抱抱似的暖意。
黄豆粉贴在唇边，一点一点散开，越嚼越香。
小姑娘忽然眼睛湿湿的：“娘子……这个……比我娘抱我还暖……”
人群立刻炸了——
“娘子！我要两个！！！”
“我娘今天心情不好，我给她带五个！！！”
“娘子！这个……这玩意儿不能每周卖一次，不然我家银子跟不上！！！”
“娘子！！我刚咬第一口，我娘就打电话——啊不，她就喊我回家！！！”
一个老爷子吃了一块，立刻扶住墙：“娘子……我年轻时过节吃的最好吃的糍粑都不如你这个……我今年要是再过寿，你给我做二十个！”
旁边媳妇急了：“爹你今年不就刚过吗？！”
老爷子瞪她：“你闭嘴，我寿命随娘子食！”
众人笑翻。
有个学子吃着吃着突然停住，抬头看天：“娘子……我……我是第一次觉得人生还有盼头。”
旁人骂：“你吃的是糍粑，不是仙丹！”
学子眼含泪光：“它比仙丹甜！！！”
临安这次没急着吃，他看着糍粑在纸袋里轻轻动，一点点把金粉抖到指尖。
他终于咬下一口，眼睛微微一亮。
“嫂嫂……这个……像冬天被人盖了第二床被子。”
孟鸢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煎下一锅。
苏明慢吞吞拿着一块，咬一口后深深叹气：“娘子……你这是在哄全镇吧。”
“你们嘴这么难哄，不哄不行。”
等最后一批糍粑煎完，人已经排到桥头了。
每个人都像抱着宝贝一样走远，嘴边沾着黄豆粉，一脸松软。
孟鸢把案板擦干，准备收摊。
“娘子！！！”
“明日做什么？！！”
“提前说！我们要准备！！！”
“娘子你不能心情好了才说呀！！！”
孟鸢往小车上一靠：“明日换一口清爽的。”
众人屏住呼吸——她说得极轻，却逼得每个人往前凑。
“——做凉拌莴苣丝。”
整条街安静三秒。
“娘子要让我们吃菜？”
“我昨天才跟我娘吵，说我这辈子不吃青的。”
“我怀疑娘子故意的……先甜后辣再甜，然后突然甩一盘菜治我们。”
虽然嘴上怨，但队伍照排。
没人敢缺席娘子的摊子，缺席一天都怕被天打雷劈似的错过神仙味。
孟鸢慢悠悠地推着车来。
今天她脸色松松的，像昨晚睡得很好。
越是这种状态，人心越发紧。
“娘子……真的凉拌莴苣丝啊？”
“只是……莴苣？”
“不会只有青菜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孟鸢把摊布掀开。
最先露出来的是一盆莴苣——翠得发亮，切成细细的丝，每一条都笔直均匀，像用尺量出来的。
颜色青得透亮，一看就新鲜。
旁边是一碗调好的汁：
薄薄一层红油浮在表面，下头是醋、蒜汁和一点糖。
再旁边，是一盘子烫熟的花生碎、香菜、芝麻，还有她自己做的爽口小黄瓜丁。
看着是清爽，但香味一点不弱。
人群的眼睛先亮了一下。
“娘子……这菜怎么……好看？”
“你这莴苣丝比我家姑娘绣的还整齐……”
“上头那层油……娘子你是不是又骗我们？”
孟鸢懒得废话，先舀一大匙红油、两匙醋汁，再添一点糖水，随后一把香菜丢进去，汁一下子亮起来。
她抓起一大把莴苣丝，倒进调味盆里，手腕一转，筷子“刷刷刷”翻动。
莴苣丝和汁拌到一起，立刻卷起一点弧，颜色变得亮亮的，看着就脆。
第一份，她舀进碗里，撒上花生碎和芝麻，最后点一点小黄瓜丁。
整碗看着清爽，却又馋得人舌头发紧。
“来。”孟鸢递给队伍最前的小子，“先吃。”
小子捧着碗，看着那一大堆“青的”，有点怂：“娘子，这……真不难吃吗？”
“你吃了才知道。”
他战战兢兢夹了筷子，送进嘴里。
一入口——
“咔嚓——！”
那脆声清脆得全街都听见了。
紧接着，一股凉意从舌头顶上爆开，酸味第一个冲，爽味追着上来，辣油轻轻一勾，蒜香在后面收尾。
小子整张脸瞬间亮得像被扯了灯绳。
“娘——子——！！！”
“我——醒——了！！！”
后面的人惊得往前挤：“这么夸张？！”
小子点头如捣蒜：“这莴苣是活的啊！！它在我嘴里跑！”
旁人笑：“是你嘴馋得跑不动！”
第二个人是个婆子，嘴碎得很。
她嚼两口后，眼睛突然往大了瞪：“哎哟娘子！这菜比酸梅骨条还跳脚！”
“你跳个试试？”后面的人笑。
婆子立刻抬脚：“我跳！真的提神！”
第三个人是个学子——
吃了第一口后，直接搁碗，一手扶着额头：“娘子……我……突然能背书了。”
众人：“？？？”
他背：“明明德……止于至善……哎呦我背得好顺！！！”
有个汉子吃得太快，一连吸进去三口：“娘子……这……这菜，要是每天有，我能戒酒！”
旁边朋友直接拍他脑壳：“你骗人！你喝酒那样子，要戒酒就靠这碗？”
汉子鼻子一哼：“我买三碗！！娘子给我三碗！！”
临安吃得慢，咬在唇间，轻轻嚼。
他眼底清亮得很：“嫂嫂……这个吃得心里很干净。”
孟鸢夹菜的手顿了顿：“嗯。”
“就……像读书之前洗了手。”
苏明也吃了一口，微抖：“娘子……我怀疑你这是洗脑子用的。”
孟鸢淡淡：“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