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便是五年。
镇上的槐树又添了几圈年轮,当年开垦的荒地早已郁郁葱葱,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风一吹,便涌起金色的浪。后勤房的窗台上,常年摆着马六采来的野花,换了一茬又一茬,总带着鲜活的生气。
苏瑾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躲在喵千岁身后的少年了。他长到了一米八的个头,身形挺拔,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军装,站在操练的队伍里,身姿笔挺,动作标准,早已是个合格的士兵。
“苏瑾,出列!”教官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苏瑾应声出列,跑步到教官面前,立正敬礼:“到!”
“演示一下新学的格斗术。”
“是!”
苏瑾没有丝毫犹豫,与陪练的士兵交手。他的动作不快,却精准有力,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又留着分寸,显然是下过苦功的。几个回合下来,陪练的士兵便被他巧妙地卸了力,踉跄着后退几步。
“好!”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
教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不错,有进步。记住,格斗不仅靠力气,更靠脑子,你做得很好。”
“是,谢谢教官。”苏瑾再次敬礼,归队时,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后勤房的方向。
窗边,喵千岁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账本,嘴角噙着笑意。这五年,她眼角添了几丝细纹,却更显温婉,打理后勤的日子磨平了她身上的锋芒,沉淀出一种从容的气度。
操练结束后,苏瑾没有直接回营房,而是先去了后勤房。
“回来了。”喵千岁放下账本,给他倒了杯温水。
“嗯。”苏瑾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着她鬓边的白发,心里微微一酸,“今天怎么没去学堂看先生?”
“先生说我去得太勤,影响他讲课。”喵千岁笑了笑,“对了,马六今天从山里回来,带了只野兔子,晚上炖了给你补补。”
提到马六,苏瑾的眼神柔和了些。马六如今是巡逻队的队长,负责镇上的安全,对他依旧像当年在山谷里一样,严厉又疼爱。
“马大哥又进山了?最近不太平,让他小心些。”
“放心吧,他有数。”喵千岁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也一样,训练别太拼命,注意身体。”
“我知道。”苏瑾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赵队长找我谈了,说要派我去前线历练。”
喵千岁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
“好。”她看着他,眼神里有不舍,却更多的是欣慰,“到了前线,要听指挥,保护好自己,别逞强。”
“我会的。”苏瑾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叶,动作自然又带着小心翼翼,“姐姐,等我回来。”
这声“姐姐”,他喊了十年,从稚嫩的童音到如今的沉稳,从未变过。
喵千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好,我等你回来。”
晚上,马六果然炖了野兔,香气满屋。阿福也来了,他如今是赵队长的文书,戴着副眼镜,更显斯文。
“听说你要去前线了?”阿福给苏瑾夹了块肉,“到了那边,可得机灵点,别给咱们丢脸。”
“放心吧,阿福叔。”
马六喝了口酒,沉声道:“到了前线,少说话,多观察,保命最要紧。要是有人欺负你,别忍着,但也别硬拼,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我明白,马大哥。”
喵千岁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给苏瑾夹菜,把他的碗堆得像座小山。
出发前几日,苏瑾请了假,陪喵千岁去看了先生。先生已经很老了,躺在藤椅上,看见他们来,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瑾要去前线了?”
“是,先生。”苏瑾恭恭敬敬地给先生鞠了一躬,“谢谢您这些年的教导。”
“好孩子,有出息。”先生拉着他的手,又看了看喵千岁,“你们啊,都不容易,好好的。”
离开学堂时,苏瑾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递给喵千岁。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喵千岁打开木盒,里面是个木雕的小猫,比当年那个精致了许多,猫的眼睛用黑曜石嵌着,栩栩如生。
“我跟王木匠学的,学了很久。”苏瑾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你喜欢猫,就雕了这个,你带着,就像我在身边一样。”
喵千岁捏着那只小猫,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眼眶有些发热:“真好看,我很喜欢。”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苏瑾就背着行囊去了码头。喵千岁、马六、阿福都来送他。
“到了那边,记得写信。”喵千岁把一个布包塞到他手里,“里面是些干粮和药膏,受伤了记得用。”
“嗯。”苏瑾点头,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喵千岁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照顾好自己。”
“去吧。”喵千岁别过头,怕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苏瑾没有再说话,转身跳上了船。船缓缓驶离码头,他站在船头,朝着岸上的人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
喵千岁握着手里的木盒,看着船消失在晨雾中,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少年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人,该去属于他的天地闯荡了。
回到镇上,后勤房的窗台依旧摆着野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账本上,温暖而明亮。喵千岁深吸一口气,拿起账本,继续核对。
日子还要继续,她要在这里,守着这个家,等他回来。
而远方的战场上,苏瑾握着腰间的铜哨子——那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他知道,身后有他要守护的人,脚下有他要守护的土地,前路纵有千难万险,他亦无所畏惧。
因为,他已经长成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