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银,醉仙酿的香气在妖王殿内氤氲流转,琉璃盏中的酒液映着星光,恍若将整条银河都盛在了杯中。
泰逢倚在玉座上,指尖轻敲杯沿,祥瑞之气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荡开浅浅的金纹。
他浅酌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千年过去,妖界的醉仙酿还是这般滋味。\"
不远处,金元镇已经喝得两颊飞红,正拽着吞霄的龙角絮絮叨叨:\"你小子当年一口吞了东海三座珊瑚宫,气得老龙王拎着定海神针追了你八千里......现在倒好,\"他戳了戳小饕餮软乎乎的脸蛋,\"连块桂花糕都啃得满脸渣。\"
吞霄抱着一盘晶莹剔透的水晶糕,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闻言茫然抬头,嘴角还沾着几点糕屑:\"可、可是梦里......我明明能吃掉一座山......\"
云杗与苏月对坐在窗边的茶案前,建木灵力如涓涓细流,萦绕在山河社稷图周围。
画卷中的白鹿静静伫立在竹林深处,冰蓝色的眸子倒映着月光,仿佛能穿透画卷,望向久违的故人。
\"魂魄虽残,但灵性未泯。\"云杗指尖轻点画卷,一缕青碧色的灵力渗入画中,\"若是能寻回他的躯壳的一部分......\"
苏月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酒液中映出他微蹙的眉:\"归墟......\"
这个词像是一块冰,沉入温暖的酒中。
苏月看着云杗手中的山河社稷图,透明的白鹿在幽森中小憩,看上去寻得了暂时的安稳之处。
现在不知道白泽魂为何会出现在游戏中,若也是山河社稷图收集来的一部分,那应该会和金元镇他们一样,都会由游戏中的大荒重塑身躯。
但奇怪的就在这里,白泽的魂魄一开始并没有出现于游戏中的妖界。
妖界是山河社稷图为了修复大妖魂魄在游戏里自主开创的领域,也就是说这个妖界本就是活的。
里面的所有生灵都被山河社稷图孕育出来,就是一个大型的电子蜃景。
苍穆将山河社稷图塞进了游戏里,只是一种特殊的投映手法,实际上山河社稷图原物还在他手里。
就相当于,这个神器老古董也在玩全息游戏。
那么就需要山河社稷图中本就有白泽魂,白泽才能出现在游戏里。
既然都是大妖,为什么要特殊对待给白泽塞到妖界外面呢?还是那么一个残缺不齐的状态。
苏月恨不得扯住山河社稷图的领子问个清楚,可惜这家伙的灵一直在沉睡,问不出个所以然。
云杗注意到他带着烦躁的视线,放轻声音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这个世界并非现实的事情吗?”
云杗的指尖在山河社稷图上微微一顿,青碧色的灵力如涟漪般荡开。
他抬眸看向苏月,建木神君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此刻映着妖王烦躁晃动的狐尾。
\"记得。\"云杗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画中休憩的白鹿,\"你说过,此地乃'游戏世界',我等皆是......\"他顿了顿,\"数据构成的魂魄。\"
窗外,一片建木的叶子飘落,在月光下泛着虚幻的光泽。
苏月捏着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但白泽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猛地仰头饮尽杯中酒,\"归墟是连山河社稷图都无法触及之地,他的魂魄怎会——\"
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过画卷。画中的白鹿似有所感,仰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穿过纸张与他对视。
云杗望着陷入沉思的苏月,忽然道:\"若按你所言,山河社稷图无法主动收纳归墟之魂......\"他指尖轻点画卷,白鹿的身影微微发光,\"那有没有可能,是白泽自己找到了'接口'?\"
\"接口?\"
\"就像......\"建木神君斟酌着用词,\"建木连接天地。归墟虽为终焉之地,但终焉本身,也是一种'连接'。\"
苏月的狐耳猛地竖起。
归墟......连接......
记得苍穆曾经提到过,这个游戏是在蜃景的基础上建立的。
而在往日的大荒,灵气充裕,蜃景存在于天地的各处,它们地处隐秘很难被发现。
如果说,归墟还存在着一处蜃景呢?
他瞳孔骤缩,脑中闪过了许多猜想。
这如果是真的,那片蜃景等于是虚幻和现实的连接之地,一旦被人类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反过来想,蜃景只有大妖可以观测,如果灵气足够的情况下......
云杗,望止戈,金元镇......
他们甚至可以在现实世界塑造肉身,等同于真正的重生。
到那时......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苏月不知何时已走到廊下,银发被夜风拂起,九尾在月华中流转着淡淡的光晕。
他举杯向月,琉璃盏中的酒液荡漾出星河般的碎光:
\"敬大荒——\"
众人随之举杯。
泰逢的酒杯泛起祥云纹,金元镇的杯沿跳动着铜钱虚影,云杗的茶盏中生长出嫩绿的枝条,而望止戈......他单手抱着已经睡着的吞霄,将酒一饮而尽。
山河社稷图中,白鹿仰首长鸣,清越的鹿鸣穿透画卷,在殿内久久回荡。
夜风骤起,吹散天边最后一缕薄云。星河倾泻而下,为每位故人的衣袍镀上银辉。
恍惚间,仿佛又见当年——
建木参天,白泽执卷而笑;
龙宫深处,睚眦追着饕餮骂骂咧咧;
而那个总爱窝在青丘晒太阳的九尾狐,如今已成了庇佑一界的妖王。
月色依旧,故人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