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莫纳北方政府首都
科伦措辞强硬的“关切”照会,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方政府高层内部引发了巨大的波澜。
几乎与此同时,来自特维拉大使的“非正式提醒”也接踵而至,语气虽然相对温和,但核心意思明确:保持现状,避免局势升级,尤其不要对缓冲区采取任何可能被解读为挑衅的行动。
总理官邸的会议室内,气氛比埃尔米拉的地下指挥部还要压抑几分。长条桌两侧,分别是以阿塔斯将军为首的人和以总理为首的人。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焦虑混合的味道。
“科伦这是在逼我们站队!”阿塔斯将军的声音如同他的拳头一样沉重地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他们自己啃不动埃尔米拉那块硬骨头,就想把我们推出去当炮灰!什么‘重新评估安全承诺’,什么‘采取必要措施’,赤裸裸的威胁!”
一位文官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翼翼地说:“将军,科伦的军事实力毕竟摆在那里……如果他们真的将我们视为威胁,甚至只是停止目前的‘善意中立’,南方的压力将会倍增。我们……我们承受不起与科伦直接对抗的后果。”
“那特维拉呢?”另一位官员接口,“我们的武器装备、能源供应,甚至部分财政支持都依赖他们。如果我们按照科伦的意思去挤压缓冲区,甚至出兵,特维拉会怎么反应?他们会坐视我们切断对他们‘盟友’的潜在支持吗?到时候我们两面不是人!”
总理坐在主位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眉头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他听着两派的争论,心中早已权衡了无数遍。北方政府就像走在两根悬于深渊之上的钢丝之间,一根叫科伦,一根叫特维拉,任何一根失衡,都是万劫不复。
“够了。”总理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科伦的威胁,我们不能无视。特维拉的立场,我们更不能违背。”
他看向阿塔斯将军:“阿塔斯,我知道你一直视缓冲区的武装为心腹之患。但现在,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我们主动出击,无论胜负,都会打破目前的脆弱平衡,将我们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赢了,我们会同时得罪特维拉和缓冲区那股不要命的势力;输了,科伦会立刻抛弃我们,特维拉也会怀疑我们的价值。”
他又看向那些面露惧色的文官:“但是,对科伦,我们也不能毫无表示。毕竟,他们的飞机和大炮,离我们的边境更近。”
阿塔斯将军眉头紧锁:“那你的意思是?”
“装聋作哑。”总理缓缓吐出四个字,带着一丝无奈的狡黠,“对科伦的照会,我们回复:‘我方高度重视贵国关切,正在深入研究缓冲区复杂局势,将本着维护地区和平稳定的原则,审慎处理相关问题。’——官话,套话,拖字诀。”
“那边境……”有人问道。
“边境驻军,进入‘例行夏季演习’状态。”总理指示,“加强巡逻,展示存在,但严格约束部队,绝对不准越过边界一步,不准向缓冲区方向开一枪一炮。我们要让科伦看到我们在‘行动’,但又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同时,默许特维拉的物资通道……继续运行,但要更隐蔽,我们‘查不到’。”
这就是北方政府的生存之道。在两大强权的夹缝中,他们选择了最无奈的方式,阳奉阴违,左右逢源,用官僚主义的泥潭和模糊不清的态度,来化解外部的压力,尽可能地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独立性和安全。
阿塔斯将军对这个决定并不完全满意,但他也清楚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至少,加强边境军事存在,本身也符合他防范缓冲区武装的意图。
埃尔米拉矿区,指挥部
北方政府“例行演习”和边境紧张的消息,很快通过安全局和特维拉的渠道传了回来。
“北方那群官僚,果然选择了和稀泥。”朴柴犬看着报告,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也有一丝庆幸。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雷诺伊尔松了口气,“他们只要不直接动手,科伦借刀杀人的算盘就落空了一半。”
然而,科伦的加强封锁和袭扰的效果却开始逐渐显现。
接下来的几天,矿区外围的骚扰频率明显增加。不再是之前那种敷衍的“打卡”,而是变成了更加狡猾和危险的袭扰。
南方军派出了更多的小股精锐分队,其中夹杂着科伦的特种部队顾问,携带反坦克导弹、狙击步枪和迫击炮,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不断袭击矿区的巡逻队、外围哨所,甚至试图渗透破坏后勤线路。
一场典型的伏击发生在矿区西面的补给道路上。
一支由三辆卡车组成的运输队,在由两辆btR-82A护卫的情况下,遭遇了预设的IEd(简易爆炸装置)和随后来自两侧山腰的精准火力打击。
“砰!”一枚预先埋设的定向雷被遥控引爆,大量的钢珠将头车打得千疮百孔,司机当场身亡。
“咻——轰!”几乎是同时,一枚“陶”式反坦克导弹从远处射来,准确命中了一辆btR-82A,将其炸毁。
密集的机枪和狙击火力随即覆盖了整个车队。
护送士兵和运输队员虽然拼死抵抗,击毙了数名袭击者,但车队损失惨重,两辆卡车被毁,一辆btR-82A被击毁,另一辆受损,伤亡九人,宝贵的燃油和医疗物资损失大半。
类似的袭击开始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时间上演。
联盟部队虽然每次都能击退敌人,但这种持续的、零敲碎打的损失,开始慢慢消耗着矿区本就不充裕的人力和物资储备,更对士兵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他们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兵力用于护卫和清剿,疲于奔命。
医院病房
玛利亚依旧日复一日地守在麦威尔床边。他似乎彻底回到了之前那种封闭状态,对伊万每日带来的战报毫无反应,无论是胜利还是挫折。
他的目光空洞,身体依靠营养液和流食维持,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无声地清醒。
但玛利亚没有放弃。她除了说话、哼歌,开始尝试更多。
她找来一些旧的照片,尤其是那些麦威尔神情坚定、充满活力的照片,放在他眼前。
她播放一些激昂的、或者舒缓的音乐。她甚至尝试用湿毛巾帮他擦拭手臂和脸颊,进行最基础的物理刺激。
她注意到,当她播放一首节奏强劲、充满力量的进行曲时,麦威尔搭在床边的手指,会极其轻微地随着节奏叩击床单,虽然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当他看到一张他站在农场民兵面前演讲的照片时,他的呼吸会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些反应微乎其微,转瞬即逝,远不如他指挥战斗时那般鲜明。但对于玛利亚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这证明冰层之下并非死寂,那簇火苗虽然微弱,但仍在顽强地燃烧,并未熄灭。她相信,只要持续地给予刺激和温暖,总有一天,他能真正地回来。
而在指挥部,雷诺伊尔面对科伦步步紧逼的封锁和消耗战,眉头越皱越紧。他知道,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挨打。
他们需要找到打破封锁的方法,或者,给予科伦和南方军一次足够沉重的打击,让他们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地袭扰。
然而,在对方拥有绝对制信息权和空中优势的情况下,主动出击的风险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