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长安城外的官道上就扬起了一阵尘土。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在几名司农寺官员的簇拥下缓缓前行,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 “咯吱咯吱” 的轻响。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李杰沉思的侧脸,他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眉头微蹙,显然还在琢磨着扩建工坊的事。
昨日从皇宫回来后,他连夜召集工匠估算所需物料,光是药皂工坊的皂基熬制大锅就需要新增二十口,药膏工坊的研磨石臼也得添置三十余个。可现有的司农寺后院早已挤得满满当当,别说扩建,就连工匠们转身都得小心翼翼,扩建新工坊已是迫在眉睫。
“李大人,前面就到西市外沿了。” 车外传来土地司郎中王显的声音,他是个矮胖的中年官员,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手里却攥着一本厚厚的舆图,边角都被磨得起了毛。
李杰掀帘下车,脚下的黄土路带着清晨的湿润,踩上去软绵绵的。西市外沿果然如王显所说,有一大片闲置空地,约莫二十亩见方,用低矮的木栅栏围着,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几只麻雀在草丛里蹦跳着啄食草籽。
“大人您看,” 王显快步走到栅栏边,用手里的马鞭拨开一人多高的狗尾草,“这片地原是打算建牲口市场的,后来挪去了东市,就一直空着。离西市的香料铺、油脂行都近,原料运过来最多半个时辰,多方便!”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契副本,上面的墨迹都有些模糊了,“地价也公道,去年估价是三百贯,咱们司农寺出面,说不定还能再压一压。”
旁边的营造司主事张衡却摇了摇头,他穿着一身青色官袍,袖口沾着些许石灰印,显然是刚从工地赶来。“王郎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铜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精明,“西市人多眼杂,每日往来的商贩、马车络绎不绝,咱们工坊要熬制皂基、研磨药材,动静小不了,难免吵到周围商户。再说了,这里离居民区太近,万一熬皂的蒸汽熏着谁家的姑娘小姐,怕是又要引来非议。”
王显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张主事这是杞人忧天了,咱们司农寺办工,谁敢说个不字?”
“话不能这么说,” 张衡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土块簌簌碎成粉末,“您看这土,沙质太重,打地基怕是不稳。真要建工坊,还得先垫三尺厚的夯土,又是一笔额外开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李杰却没插话,只是沿着栅栏慢慢走着。他注意到空地边缘有一条浅浅的排水沟,里面积着浑浊的水,飘着几片烂菜叶 —— 西市的污水显然都往这边排,若是在这里建工坊,恐怕连清洗皂基的清水都得从远处运来。
“去城南看看吧。” 李杰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城南的荒地比西市那块大了近一倍,放眼望去全是裸露的黄土地,只有几棵歪脖子柳树顽强地立在风中,枝条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片枯叶。风一吹过,卷起漫天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大人您瞧,” 户部员外郎刘凯捂着口鼻说道,他是个瘦高个,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这片地够大吧?足足五十亩!去年遭了蝗灾,庄稼全毁了,农户都迁走了,地价便宜得很,一百贯就能拿下。” 他指着远处的土坡,“后面那道梁能挡风,冬天冻不着设备。”
王显皱着眉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石头 “咕噜噜” 滚出老远:“是便宜,可这路也太糟了!您看这车辙,深得能陷进马蹄子。原料运过来,不得雇十头牛拉?光运费每月就得多花二十贯。”
张衡蹲在地上查看土壤,手指戳了戳地面,硬得像块石头:“而且这土太板结,挖地基得用凿子,工期至少得延长半个月。冬天一到,冻土更难施工,怕是要误了给边关送药皂的时辰。”
刘凯却坚持己见:“多花点钱、多费点时间怕什么?咱们要建的是能用上十年二十年的大工坊,总得图个长远。这里清净,想怎么建就怎么建,不用看谁脸色。”
李杰没说话,只是走到那几棵柳树下,望着远处蜿蜒如带的渭水。阳光穿过稀疏的柳枝照在他脸上,他忽然想起现代的工厂选址课 —— 交通、原料、水源、地形,缺一不可。
“往渭水边走。” 他挥了挥手,率先迈步向前。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跟了上去。走了约莫两刻钟,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湿润,空气里也多了几分水汽。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滩涂,渭水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一片半月形的浅滩,岸边的芦苇长得郁郁葱葱,风吹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激起一圈圈涟漪。
“大人,您不会是想选这儿吧?” 王显看着脚下松软的淤泥,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地方潮得能拧出水来,别说建工坊,人站久了都怕陷进去。”
张衡也连连摇头:“滩涂地承载力太差,就算盖起房子,过两年也得沉降开裂。而且汛期一来,渭水涨潮,不就淹了?”
李杰却蹲下身,抓起一把湿土。土是黑褐色的,里面夹杂着细小的贝壳碎片,他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气。“你们看,” 他把土捏碎,“这是冲积土,肥力足,说明土壤颗粒细,改良起来不难。”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流,“渭水在这里流速慢,水位稳定,咱们可以挖条水渠引活水进来,既能用来熬皂,又能排污水。”
“可水力有什么用?” 刘凯不解地问,“咱们现在都是用人力搅拌皂基,雇十个壮汉就行,犯不着费那劲引水。”
李杰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缓缓展开。纸上是他昨晚画的图纸,用炭笔勾勒出几个奇怪的齿轮和叶片。“我打算做水动搅拌器,” 他指着图纸解释道,“用水流带动轮轴,轮轴连着搅拌桨,不用人力就能搅皂基,一天能多做三百块药皂。”
众人都凑过来看,脸上满是困惑。张衡指着图纸上的齿轮:“这铁疙瘩能转起来?万一卡住了怎么办?”
“所以要建在水边,” 李杰耐心地说,“先做个小的试验,成了再放大。而且这里地势低,咱们可以挖蓄水池,雨季存水,旱季用,不用愁没水用。” 他又在地上画了个三角形,“三座工坊成品字形排列,中间建仓库,下雨时原料不用淋雨。旁边挖沉淀池,污水过滤后再排进渭水,也不会污了水源。”
王显还是不放心:“可这泥泞地怎么施工?总不能让工匠在泥里打滚吧?”
李杰笑了笑,对身后的随从说:“去取些石灰来。” 随从很快从马车上拿来一小袋石灰,李杰抓了一把撒在湿土里,用树枝拌匀。“加石灰能降低土壤含水率,”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再铺上碎石和夯土,分层压实,三个月就能达到施工标准。”
他指着滩涂边缘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先在那里建临时工坊,一边施工一边生产,不耽误给边关送药皂。等主体工坊建好,临时的还能改成晾晒场。”
张衡盯着图纸看了半晌,突然拍了下手:“大人这设计妙啊!品字形排列,风从中间过,能吹散熬皂的蒸汽。仓库在中间,三座工坊取原料都方便,省了不少脚力。”
王显也算了笔账:“引水渠虽然要花五十贯,但以后不用买水,十年就能省回来。水力搅拌器要是真成了,每月能省三十个工,一年就是三百六十贯,太值了!”
刘凯挠了挠头,也笑了:“还是大人看得远,属下服了。”
李杰望着波光粼粼的渭水,心里已经勾勒出工坊的全貌 —— 高耸的烟囱冒着白烟,水渠里的水推动着轮轴转动,工匠们在整洁的工坊里忙碌,仓库里堆满了打包好的药皂,正等着装上马车运往边关。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座工坊,更是他在这个时代播下的一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就选这儿了,” 他语气坚定,“张主事,你负责出详细图纸;王郎中,你去户部办理土地手续;刘员外郎,你核算物料成本。三天后,咱们在这里开建!”
“是!” 三人齐声应道,脸上都露出了振奋的神色。阳光洒在渭水之上,泛起点点金光,仿佛在为这片即将崛起的土地镀上一层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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