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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心,一栋外表普通、内里却暗藏玄机的商务楼宇地下深处。这里远离自然光的眷顾,只有人工制造的惨白光线从天花板上的节能灯管直射而下,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毫无生气的明亮中。空气凝滞而干燥,依靠隐藏在天花板夹层中的换气系统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循环,发出持续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

临时安全屋内,陈设简陋到近乎苛刻。一张锈迹斑斑的金属方桌,边缘沾染着难以辨别来源的深色污渍;三四把样式不一的折叠椅随意摆放着;一个敞开的黑色重型武器箱占据着墙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类枪械配件、弹药盒以及几块塑胶炸药;角落里堆放着几个看不出内容的纸箱和空矿泉水瓶。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令人不适的气味——浓烈刺鼻的烟草味、挥之不去的枪油与金属保养剂的味道、隐约的硝烟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属于暴力和死亡的冰冷腥气,所有这些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只属于黑暗世界的氛围。

琴酒,组织内令人闻风丧胆的顶尖清道夫,此刻正如同蛰伏在巢穴阴影中的头狼,占据着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靠背椅。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银白色的长发有几缕滑落额前,遮住了部分凌厉的轮廓。那件几乎从不离身的黑色长风衣下摆随意垂落在积着薄灰的水泥地面上。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一块专用的麂皮枪械保养布,动作缓慢、精准、富有某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柄标志性的伯莱塔92F手枪。每一个部件——枪管、套筒、撞针、复进簧、弹匣——都被他熟练地拆解开来,整齐地排列在铺在桌面的一张旧绒布上。冰冷的金属零件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冷、致命的光泽。他的眼神专注却空洞,仿佛手中正在保养的不是一件收割生命的凶器,而是一件需要倾注全部心神去呵护的精巧艺术品,一件他身体延伸出去的部分。

伏特加,他忠诚且略显迟钝的搭档,像一头笨拙的熊,正蹲在武器箱旁边,费力地整理着一个黑色的长条形帆布装备袋。他粗壮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清点着里面的物品:备用弹匣、消音器、战术手电、撬锁工具,以及几捆用防水油纸包裹好的c4炸药和雷管。安全屋内异常安静,只有金属零件轻微碰撞的“咔哒”声、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以及两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死寂般的氛围似乎让伏特加感到有些不适,他挪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脚,粗壮的脖颈转动,抬头望向琴酒那冷硬的背影,瓮声瓮气地,带着几分试图打破沉默的闲聊语气开口:“大哥,听说……朗姆大人那边,好像对之前那个工藤新一的小鬼失踪的案子,还挺在意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和组织措辞,粗眉毛皱在一起,“情报显示,朗姆大人似乎不太放心,特意派了 bourbon 那家伙去深入调查这件事,要查个水落石出。”

琴酒擦拭着撞针顶端积碳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或迟滞,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纤长的银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伏特加的话语只是窗外遥远街区传来的、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薄削而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坚硬、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音节,如同将两颗在冰窖里冻了千年的石子掷入死水:

“无聊。”

在他那套经过无数次血腥杀戮淬炼、早已将一切冗余情感剥离摒弃的、极度功利化的价值体系里,工藤新一这个名字,以及与之关联的所有前因后果,都已经被他大脑中那台高效而无情的处理系统彻底归档、封存,并打上了猩红色的“已处理,无残留威胁”的标签。那不过是一个偶然撞破交易现场、被愚蠢的好奇心和可笑的正义感驱使、不自量力地试图窥探并挑战黑暗,然后被他如同随手碾死一只在脚边聒噪的虫子般,轻松清理掉的蝼蚁。选择喂下 Aptx-4869,仅仅是基于当时情境下综合评估后,效率最高、成本最低、事后最不留任何可供追查的物理痕迹的标准化处理方案。至于那小子吞下那颗红白相间的胶囊后,是像组织科研部门理论推导和有限动物实验所预想的那样,达成“完美毒杀,细胞程序性死亡,尸骨无存,无法检测”,还是产生了什么微不足道、偏离预期、无人关心也无需在意的意外副作用,他根本不屑于去了解,也毫不关心。最终的结果指向是唯一且确定无疑的——那个在媒体上聒噪一时的、自以为是的“平成年代福尔摩斯”,已经从这个世界的地图上被永久地、干净地抹去了。这就足够了,过程与细节毫无意义。

朗姆那近乎病态的、无孔不入的多疑,在他眼中,纯粹是精力过剩和毫无必要的内耗。将组织宝贵的时间、人力和资源,浪费在一个已经确认彻底清除、再无任何潜在威胁的目标身上,是极其愚蠢、低效且不可理喻的行为。这只会分散注意力,干扰对真正威胁的研判。至于 bourbon 奉命去调查,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朗姆为了巩固自身权力、彰显控制力而下的一步闲棋,或者是出于某种他懒得揣测的更深层权术考量。最终的结果,注定是白费力气,空手而归,如同在早已平息的水塘里徒劳地搅动,试图找到一条早已被消化掉的鱼。一个已经被解决的麻烦,就如同从枪膛中射出的子弹,一旦命中目标(或未命中),落地后便失去了所有价值,不值得,也绝不能,再为之投入哪怕一秒钟的额外关注。这是他的信条,也是他能在尸山血海中存活至今的法则之一。

他甚至懒得去刻意回忆那个名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具体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挣扎时的眼神是充满了惊恐绝望,还是带着令人厌烦的倔强不屈?这些无用的细节早已被他的大脑自动过滤、压缩、然后当作垃圾信息彻底清除。每天直接死在他枪下、或因他的一道命令而彻底消失的人不知凡几——碍事的政客、叛变的组织成员、竞争的敌对势力、不幸的目击者……他们如同深秋的落叶,堆积、腐烂、最终化为滋养黑暗的尘土,连一个数字都算不上。一个微不足道、仅仅因为运气差到极点而撞上他枪口的小侦探,连在他高度选择性的记忆皮层中留下哪怕一道最浅显划痕的资格都没有。他的记忆库容量有限且珍贵,只储存必要的任务参数、高价值目标特征、复杂的组织架构网络以及……极少数被他定义为“特殊”的、无法轻易抹去的存在。

“下次任务的目标准备好了吗?”琴酒将最后擦拭完毕、泛着幽蓝冷光的枪管精准地套回套筒,伴随着一声象征着完整与就绪的、清脆的“咔哒”闭合声,他冷冷地开口问道,声音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刮过的、能冻结灵魂的冻风,瞬间将之前关于“工藤新一”的所有残响和浮尘驱散得无影无踪。他将重新组装完毕、焕然一新的伯莱塔流畅地插入腋下的枪套,皮革与金属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凶器本就是他手臂的一部分。

他的世界,结构简单、边界分明而残酷,只由几个核心要素构成:高效且完美地执行“那位先生”或朗姆下达的清除或交易任务;毫不留情、斩草除根地清理组织内部任何可能的叛徒和无用的废物;不断地巩固、拓展和扞卫组织的黑暗利益与绝对权威;以及……在极少数精神壁垒出现细微松懈的瞬间,脑海里会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远在夏威夷、通过假死巧妙脱身、此刻大概正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品味着现磨咖啡、让他内心深处泛起复杂难言情绪的老家伙——黑泽光。这份牵扯着血缘与过往的纠葛,是唯一能在他冰冷死寂的心湖中投下石子、激起些许难以平复的波澜的东西,但也仅止于此,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牢牢封锁在内心最深处,从不示人,也绝不允许其影响自己的判断与行动。

至于工藤新一?

那个名字,那个人,那个事件。

早已是翻过去的、沾满血污与遗忘的一页,是散落在巨大命运齿轮之下、被无情碾过、再也拼凑不回原状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是飘散在无尽时间洪流中、再也无人记起、也无人探寻的一个模糊黑点。

尘埃已然落定,蝼蚁确认已死。

仅此而已。

安全屋内,再次只剩下烟草在寂静中燃烧发出的细微“嘶嘶”声响,以及下一次不知目标为谁的血腥任务开始前,那冰冷彻骨、令人窒息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