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一个身份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难如登天,但对于拥有天才头脑和诸多“非常规”发明的阿笠博士而言,却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博士动用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一些人脉资源——包括一位欠他人情的区役所职员,以及他自己研发的、能够短暂干扰户籍系统的小装置——成功地为“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建立了一套看似完整的档案。
档案上写着:江户川柯南,年龄7岁,出生于神奈川县,父母江户川文麿与江户川玲子均为海洋地质学者,目前因参与一项为期两年的海外联合科研项目,远赴南太平洋某岛国,故将独子暂时托付给居住在东京米花町的远亲阿笠博士照料。
这份档案经不起太过细致的推敲,但对于应付普通的社区登记和小学入学,已经足够。阿笠博士将打印出来的简易户籍抄本递给柯南时,神情复杂。
“拿好了,柯南。从现在起,这就是你的‘身份’了。”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柯南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感觉却重如千钧。这不仅仅是一张纸,这是他过去的墓志铭,也是他未来命运的通行证。他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将它仔细折好,放进阿笠博士为他新买的、符合他现在身材的小书包里。
身份问题暂时解决,下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接踵而至:如何“合理”地让柯南住进毛利侦探事务所,并且不引起任何怀疑。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而柯南(或者说,他体内的工藤新一)最擅长的就是等待和捕捉机会。
这段时间,毛利小五郎虽然因为女儿整日以泪洗面而对工藤新一那个“臭小子”的失踪感到些许惋惜(当然,更多的是不爽那小子让自己宝贝女儿如此伤心),但他自己的生活节奏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他依旧接着那些找猫找狗、调查外遇、追讨债务的小委托,收入很不稳定,时常对着空荡荡的钱包和酒柜唉声叹气。
这一天,阿笠博士看准了时机——他打听到毛利小五郎刚完成一个报酬还不错的委托,心情尚可,而且毛利兰因为担心父亲又去赌马,特意早早回家准备晚餐——便带着穿戴整齐、努力装出一副天真懵懂样子的柯南,敲响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门。
来开门的是毛利小五郎,他穿着一件有些发黄的汗衫,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哦?阿笠博士?稀客啊,有什么事吗?”他侧身让博士和柯南进来,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啤酒味和烟草味。
柯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阿笠博士身后,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这个他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此刻却感觉如此陌生而充满压力。他能感觉到小兰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温柔而关切,却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毛利先生,小兰,是这样的。”阿笠博士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搓着手,脸上堆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叫江户川柯南。”他轻轻推了推柯南的后背。
柯南立刻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属于七岁孩童的、略带腼腆和不安的笑容,用刻意放软的稚嫩嗓音说:“叔叔好,姐姐好。”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小兰那双依旧带着红肿的眼睛时,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阿笠博士继续解释道:“他父母最近在国外遇到点急事,非常重要的科研项目,实在没办法照顾他,就暂时托付给我了。但我一个单身老汉,你们是知道的,整天忙着捣鼓那些危险的发明,自己吃饭都经常凑合,实在是不擅长,也不敢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啊……”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看起来“乖巧可怜”的柯南,语气更加恳切:“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拜托你们家,能不能暂时收留他一段时间?不用太久,等他父母那边稳定下来就好!住宿费和伙食费我会照付的!绝对不会让你们白忙活!”
“什么?让我帮你带孩子?!”毛利小五郎立刻拔高了声音,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小小的柯南,仿佛那是什么麻烦的病原体,“开什么玩笑!阿笠博士,你看看我这个地方,像是能养小孩的地方吗?我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连连摆手,态度坚决。
“爸爸!”一旁的毛利兰立刻不满地喊道,她放下手中正在择的菜,快步走了过来,“博士有困难,我们怎么能不帮忙呢?而且……”她蹲下身,视线与柯南齐平,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阿笠博士特意准备的、能稍微改变脸部轮廓的大框平光眼镜的小男孩。
当她的目光对上柯南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蓝色眼眸时,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怜爱之情。那眼神……清澈,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和早熟,隐隐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仿佛透过这个陌生的孩子,看到了某个让她日夜牵挂的人的影子。这股没来由的亲切感,让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柯南君,你好可怜哦,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小兰温柔地摸了摸柯南的头发,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没关系,你就安心在我们家住下吧,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她的笑容温暖而真诚,几乎要将柯南心中冰封的某个角落融化。
“可是小兰姐姐……”柯南努力维持着乖巧的表象,心里却别扭、酸楚得要命,他必须强压下想要告诉她一切的冲动,“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我、我会很听话的……”这故作懂事的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不会的!一点也不打扰!”小兰笑着打断他,然后转向一脸不情愿的毛利小五郎,双手合十,用上了她最擅长的、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眼神和语气,“爸爸~你就答应嘛!你看柯南多可爱、多懂事啊!我们家反正也有空余的地方。而且博士不是说了吗,会付钱的!就当是增加一点收入嘛,好不好?”
毛利小五郎看着女儿那泫然欲泣、充满期盼的眼神,又听到“会付钱”这三个关键字,脸上坚硬的拒绝表情开始松动。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看低眉顺眼的柯南,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阿笠博士,最后目光回到女儿身上,咕哝道:“……啧,麻烦的小鬼。……好吧好吧,既然小兰你都这么说了。不过!”他猛地提高音量,指着柯南,摆出严肃的表情,“小鬼,在我这里要守规矩!不准吵闹!不准乱动我的东西!尤其是我的赛马杂志和啤酒!听到没有!”
柯南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对这个糊涂大叔的威胁完全不以为意,但表面上却立刻站直身体,用力点头,用最乖巧的声音回答:“是!我知道了!谢谢毛利叔叔!谢谢小兰姐姐!”这一刻,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感激又胆怯的寄宿儿童。
阿笠博士见状,立刻趁热打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不算太薄的信封,塞到毛利小五郎手里:“毛利先生,这是第一个月的住宿和伙食费,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后续的费用我会按月送来的!”
毛利小五郎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脸上的最后一丝不情愿也消失了,甚至勉强挤出了一丝算得上是“和蔼”的笑容:“哎呀,博士你太客气了!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小……柯南的!”
就这样,在一番各怀心思的运作下,江户川柯南“成功”地住进了毛利侦探事务所,以一个小学生寄宿者的身份,潜伏在了他最深爱的女孩身边。
当天晚上,柯南睡在事务所二楼临时为他搭建的小床上——其实就是沙发旁边铺了被褥的榻榻米区域,这里曾经是工藤新一偶尔过来讨论案件或者打游戏时休息的地方。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过去的气息。
他躺在狭窄的床铺上,盖着带有阳光味道的干净被子,听着窗外熟悉的东京夜声——远处车辆的嗡鸣,偶尔响起的警笛,以及楼下传来的毛利小五郎看电视的嘈杂声。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却又因为他视角的改变和身份的转换,而显得无比陌生。
一墙之隔,就是他心爱的女孩兰的房间。
那个让他魂牵梦绕、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孩,如今与他近在咫尺,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他却只能以一个虚假的名字、一个伪造的身份,默默地、秘密地守护着她。这种咫尺天涯的痛苦,比任何肉体上的伤痛都更加难以忍受。
黑衣组织……琴酒……伏特加……Aptx-4869……
这些名词如同诅咒,在他脑海中盘旋。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握紧了阿笠博士为他准备的、那个可以用来伪装声音的蝴蝶结变声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逐渐变得锐利,如同猎鹰,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等着吧,你们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家伙……”他在心中无声地发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样沉重而有力,“我工藤新一……不,我江户川柯南,一定会把你们连根拔起,彻底摧毁!以我侦探的名义起誓!”
潜伏的日子,就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正式开始了。命运的齿轮,在少年身体变小的那一刻,已经彻底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转向了一个迷雾重重、危机四伏,无人能够预测的方向。
而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夏威夷,黑泽光站在别墅的露台上,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江户川柯南入住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确认信息。他望着西方沉落的夕阳,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也有一丝见证历史车轮开始滚动的宿命感。
“新一……不,柯南。”他低声自语,“你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