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漂浮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之中,如同沉入无底深渊的微尘。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经脉的剧痛,每一次神识的探出都如同在粘稠的墨汁中艰难跋涉。修为跌落至合体初期,道基布满裂痕,此刻的他,脆弱得仿佛一阵稍强的能量乱流便能将其彻底湮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如同最精密的医者,引导着那微弱如丝的寂灭婴元,小心翼翼地流淌过千疮百孔的经脉,试图修复这具濒临崩溃的肉身。左眼深处,那枚布满裂痕的混沌符文缓缓旋转,如同一个重伤的猎手,极其谨慎地、一丝丝地汲取着周围虚空中那稀薄却精纯至极的古老寂灭之气。
此地的寂灭之气,与仙陨战场的狂暴死寂、幻幽冥海的阴冷邪寂截然不同。它更古老、更纯粹、更接近……本源。仿佛万物终结之后,最终沉淀下来的、最原始的“无”。这种气息,对寻常修士而言是剧毒,但对身负寂灭道种的林凡而言,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尽管吸收过程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林凡如同石雕般悬浮于虚空,周身缭绕着微不可察的灰金色道韵,破碎的肉身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丹田内那株残破的“寂灭星莲”光华虽依旧黯淡,却不再摇曳欲熄,莲心处那道种裂痕中的星辰薄膜(星辰玺所化)微微闪烁,温养着核心。
这一日,当林凡勉强修复了部分主要经脉,神识得以稍稍延伸时,他终于有余力仔细感知这片陌生的绝地。
寂灭感知如同触须般向四周蔓延,百里、千里……万里!感知所及,依旧是令人绝望的死寂与空旷。然而,当他的神识触碰到万里之外的某个边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左眼道种深处传来!
那是一种……共鸣!并非与生灵,而是与这片天地本身蕴含的、那极致古老纯粹的寂灭本源产生的共鸣!更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的道种,那呼唤中带着同源的寂灭,却又夹杂着一丝……悲壮与不甘的残响?
林凡心中一动,强压下伤势,循着那微弱的共鸣指引,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缓缓朝着那个方向“飘”去。他不敢施展遁术,生怕牵动道基崩裂,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借助微弱的婴元推动自身。
如此“飘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的景象逐渐发生了变化。
虚空中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残破的阴影。起初是一些断裂的山脉、崩碎的大陆板块,其上覆盖着厚厚的、由寂灭之气凝结的黑色冰晶。随后,出现了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骨骼化石,有些形似巨兽,有些却完全无法辨认其生前形态,骨骼材质非金非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坚硬与古老气息。更远处,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残破的、风格极其古老的宫殿或堡垒遗迹,它们并非悬浮,而是被冻结在一种凝固的、如同黑色琥珀般的寂灭能量之中,仿佛时间在此地已然停滞。
这里……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埋葬在宇宙终焉之地的……巨大坟场!
“万古墟墓……”一个词莫名地出现在林凡的脑海。此地寂灭本源的纯粹与古老,远超想象,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个极其遥远时代、某场无法想象的浩劫之后,留下的最终遗迹。
那呼唤着道种的共鸣,正是从这片墟墓的最深处传来。
林凡心中警惕大增,但更多的是好奇与一种莫名的吸引。他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巨大的残骸与遗迹之间,寂灭感知放大到极致,规避着一些隐晦的空间裂缝和凝固的能量陷阱。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大星舰残骸堆积而成的“金属坟山”后,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滞,瞳孔收缩!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虚空。中央处,悬浮着一具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暗金色骨骸!
那骨骸形似人类,却高达万丈,通体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琉璃般的质感,表面天然铭刻着无数繁复到极致、蕴含无上道韵的法则纹路!即便早已失去生机万古,其骨骸依旧散发着一种镇压诸天、横推万界的无上威严与磅礴力量!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林凡就感觉自己的道种在颤抖,神魂在战栗!这具骨骸生前,绝对是超越大乘期,达到另一个无法想象境界的至高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具无敌存在的遗骸,其胸膛处,却被一只同样巨大无比、漆黑如墨、生有利爪的恐怖手臂,生生贯穿!那黑色手臂并非实物,而是由最精纯的寂灭本源与一种林凡无法理解的、充满毁灭与吞噬意志的黑暗道则凝聚而成,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之矛,钉杀了这位无上存在!即便过去了无尽岁月,那黑色手臂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邪恶与死寂!
而在那暗金骨骸的心口位置,被黑色手臂贯穿之处,一点微弱的、却顽强不灭的星辰光芒,正在极其缓慢地闪烁着!那星辰光芒的气息……与九天星辰玺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博大!那呼唤林凡道种的共鸣,正是源于此!
“辰殿……先贤?!”林凡心神剧震,瞬间明悟!这具陨落于此的无上存在,恐怕是辰殿远古时期的某位至强者!他是在与某个无法想象的恐怖敌人交战时,被一击钉杀于此,其身不灭,其志不屈,残存的星辰道韵与寂灭本源交织,化为了这片“万古墟墓”!而那点星辰光芒,或许是他留下的最后传承或信息!
就在林凡心神激荡,试图靠近一些仔细观察时——
“嗡——!”
那点星辰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辰光珠与《万劫星辰图录》的气息,猛地亮起!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星辰光桥,瞬间跨越虚空,连接到了林凡的眉心!
轰!
海量的、残缺的信息碎片,夹杂着无尽的悲壮、不甘、以及一丝最后的期盼,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林凡的识海!
破碎的画面闪现:一片比仙陨战场浩大万倍的终极战场;一尊笼罩在无尽黑暗中的模糊身影,挥手间星辰寂灭;辰殿至强者燃烧一切,化身星辰洪流冲击黑暗;那贯穿一切的漆黑手臂;以及最后的一声充满无尽遗憾与警示的叹息:“……劫……非止……仙庭……墟……苏醒……辰火……不灭……”
信息戛然而止,那点星辰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林凡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脸色苍白,神魂如同被重锤击中,但那信息碎片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劫非止仙庭……墟苏醒……”林凡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仙庭并非最终的敌人?那被称为“墟”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灭世之劫?辰殿远古的先贤,早已在与“墟”的对抗中陨落?
这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自身肩负的沉重,以及前路的渺茫与恐怖。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受到,此地精纯的寂灭本源,正是源自那辰殿先贤陨落后散道的残留,与那漆黑手臂的毁灭道则相互侵蚀、平衡了万古所致。对于他而言,这里是绝险之地,也是……无上的修炼宝地!若能在此感悟先贤寂灭本源,化解那手臂的黑暗道则,不仅能极速恢复伤势,甚至可能……更上一层楼!
但危险同样巨大。那漆黑手臂散发的黑暗道则充满了侵略与吞噬性,一旦引火烧身,后果不堪设想。
林凡目光闪烁,最终化为坚定。他对着那具万丈骨骸,深深一拜。
“前辈安息。辰殿之火,由我继承。未尽之志,由我前行!”
他选择在此地闭关!于这万古坟场,寂灭源头,借先贤遗泽,疗伤悟道,直面那毁灭黑暗!
他盘膝坐于虚空,左眼混沌符文前所未有的明亮,开始主动引导、吞噬此地那精纯的古老寂灭本源,同时,以“补天录”与星辰玺的星辰秩序之力为盾,小心翼翼地接触、解析那漆黑手臂散发的黑暗毁灭道则。
风险与机遇并存。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毁灭共舞的闭关,在这宇宙的终焉坟场,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