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内，因两位自称“观察者”的星穹殿来客，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清虚真人等人警惕地打量着墨衡与青葙，经历过肃清者的威胁，他们对星穹殿的任何人都抱有极强的戒心。
璇更是微微眯起美眸，妖皇气息若隐若现，锁定着两人。
陈枭倒是神色如常，指尖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敲，看着下方气质与肃清者截然不同的两人，淡淡重复道：
“可能性？”
“正是。”
墨衡坦然承认，他目光清澈，带着一种纯粹的求知欲，
“陈枭道友以非仙之躯，驾驭混沌，吞噬归墟初火，扭转一方界域之死局。此等变数，已远超星穹殿常规数据库之记载，更偏离了诸多既定的命运轨迹。我第七观测站的职责，便是记录、分析此类‘异常变量’，评估其对星域格局产生的‘可能性’影响。”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不带敌意，更像是一个严谨的学者在陈述研究课题。
一旁的青葙微微颔首，声音柔和些，补充道：
“肃清者遵循条例，以清除威胁、维持现有秩序为第一要务。而我等观察者，更关注‘变化’本身。毁灭是一种结果，新生亦然。陈枭道友的出现，无疑为这片沉寂太久，逐渐滑向归墟的星域，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
璇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讥讽：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换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执行任务？先是武力胁迫，不成，便改为怀柔刺探？”
墨衡看向璇，并未动怒，反而认真解释道：
“九尾天狐·璇阁下，您的担忧合乎情理。但我可以明确告知，观察者与肃清者分属不同序列，权限与目标皆不相同。我们无权，也无意愿对道友及青玄界采取任何强制措施。我们此行，仅为观察与……有限的交流。”
“交流？”
陈枭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你们想交流什么？或者说，你们星穹殿，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墨衡与青葙对视一眼，由墨衡继续回答：
“我们希望能获得道友的允许，在不妨碍道友行动的前提下，对道友后续的行动及产生的影响进行远距离观测与记录。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提供一些……或许对道友有用的信息。”
“哦？”
陈枭身体微微前倾，来了些兴趣，
“什么信息？”
“关于‘万木界’的更详细情报。”
青葙接过话头，她手掌一翻，一枚晶莹的叶片状玉符出现在掌心，散发着淡淡的生命气息，
“此乃我观测站多年前一位前辈游历万木界时留下的信物与见闻录拓本，其中包含了一些星图上来不及更新，以及……关于‘圣林祖地’和那‘通天神木’更隐秘的禁忌与传说。”
她将玉符轻轻推向陈枭：
“比如，那‘通天神木’并非死物，它拥有着近乎界灵般的朦胧意识，极度排斥外来杀伐与寂灭之气。强行靠近，不仅会遭到整个万木界生灵的敌视，更可能引动神木本体的反击，其威能……据说曾让一位贸然闯入的渡劫后期大能铩羽而归，甚至道基受损。”
陈枭接过那枚叶片玉符，神识扫过，里面确实记载了比青玄宗古籍更为详实和深入的信息，尤其是关于万木界独特法则与神木灵性的描述。
“还有，”
墨衡补充道，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根据我站最近的观测数据推演，万木界所在的星域，近期空间波动异常，有不明势力活动的痕迹，其能量特征……与已知的归墟爪牙或星穹殿势力皆不相同，疑似……第三方。道友此行，恐不会如预想中顺利。”
第三方势力？
陈枭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集齐钥匙碎片的道路上，果然不会一帆风顺。
“这些信息，听起来不错。”
陈枭把玩着叶片玉符，看向墨衡和青葙，
“但，仅仅是为了换取一个‘观测权’？这个代价，对你们星穹殿而言，是否太轻了？或者说，你们真正想‘观察’的，究竟是什么？是我如何收集碎片？还是……我最终能否打开那扇‘门’，以及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
墨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措辞，最终，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得近乎直白。
“陈枭道友，星穹殿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最高评议团中，对于如何应对‘万寂归墟’，以及如何看待‘源初之心’，存在……分歧。肃清者代表了一种声音，即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维持现有秩序，哪怕这秩序是建立在不断对抗和退缩的基础上。而观察者序列，乃至评议团中的部分成员，则认为……或许需要一场彻底的‘变局’，才能打破这持续了无数纪元的僵局与缓慢消亡。”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真正的目的：“我们想观察的，是您……能否成为那个带来‘变局’的‘可能性’。您收集碎片的过程，您对归墟力量的态度，您最终的选择……所有这些，都将成为我们评估未来，乃至影响星穹殿内部决策的……重要依据。”
这番话语，无疑揭示了星穹殿内部的矛盾，并将陈枭抬到了一个足以影响庞大势力决策的高度。
清虚真人等人听得心神摇曳，他们这才意识到，陈枭所卷入的，是何等宏大而复杂的漩涡。
璇也收敛了讥讽之色，眼神变得凝重。
陈枭看着墨衡，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意味。
“所以，你们这是在……投资？”
墨衡坦然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投资一个‘可能性’。当然，风险自负。”
“有意思。”
陈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位观察者，
“我可以允许你们的观测。但有几个条件。”
“道友请讲。”
“观测必须在万里之外，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扰我的行动，不得窥探我的核心秘密与原初混沌。”
“可以。”
“你们提供的信息，必须确保真实有效，若被我发现有误或刻意引导，合作即刻终止，后果你们清楚。”
“理应如此。”
陈枭目光锐利，“我需要星穹殿掌握的，关于‘虚空坟场’的所有信息，包括你们为何要在星图上将其抹去。”
墨衡和青葙闻言，脸色微变，似乎“虚空坟场”这个词触动了某种禁忌。
墨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
“‘虚空坟场’……涉及星穹殿一段被封存的历史，以及一桩……失败的行动。具体细节，我权限不足，无法透露太多。但我可以告诉道友的是，那里极度危险，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斥着各种未知的法则乱流和……上古遗留下来的疯狂意念。星穹殿曾派出一支由三位渡劫期带领的探索队进入，最终……只有一具残缺的机甲核心被空间乱流抛了出来，记录着支离破碎的恐怖影像与无法解析的低语。”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抹去标识，既是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也是……一种封锁。道友若执意前往，务必万分小心。那里隐藏的东西，可能比归墟本身……更加诡异和不可控。”
陈枭将他的警告记在心里，点了点头：“条件达成。合作……成立。”
他收起叶片玉符，对璇道：“我们走。”
“是，主人。”
两人不再停留，化作流光掠出大殿，直入苍穹。
墨衡与青葙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青葙轻声道：“墨衡，你觉得……我们这次的投资，是对是错？”
墨衡目光深邃，缓缓道：“无所谓对错。我们只是在记录历史，同时……或许，也在见证一位足以改写历史的存在的崛起。走吧，该开始我们的‘观察’了。”
两位观察者的身影也渐渐淡化，如同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侧殿内，清虚真人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