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像一块巨大的羊脂玉被染上了淡淡的粉。
花果山的薄雾还未散尽,像一层牛乳般的轻纱笼罩着山林,连空气都带着湿漉漉的凉意,吸进肺里沁人心脾,带着草木与泥土混合的清香。孙悟空一如既往地来到水帘洞外那块被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板上,石板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润,踩上去凉丝丝的,能映出他毛茸茸的影子,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角还挂着点生理性的泪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露出尖尖的獠牙,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咔吧咔吧”响个不停,像老树枝干在风中舒展,连带着满身的猴毛都蓬松起来,活像个刚睡醒的毛球,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他身上,猴毛都泛着金光。
刚想去树林里的小木屋找白衣仙子,问问玄女师父醒得如何,就见白衣仙子和玄女并肩从树林里走了过来,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细沙划过绸缎。
晨曦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边,连发丝都染上了暖融融的光泽,像撒了把碎金。玄女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色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草,针脚细密,兰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风一吹,裙摆微动,兰草仿佛都活了过来。
长发用一根温润的木簪松松挽着,那木簪是千年桃木所制,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脸上已不见昨日的醉意,只是眉宇间还带着点未散的倦色,像蒙着一层淡淡的烟霞;白衣仙子穿着一身素白的纱衣,衣料轻得像云雾,走动时裙摆飞扬,露出里面月白色的里裙。手里端着个空了的青花瓷碗,碗沿还沾着点蜂蜜的痕迹,碗身上绘着缠枝莲纹,笔触细腻,想必是刚伺候玄女用过早饭。孙悟空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晃了晃,像根毛茸茸的鞭子,挠了挠头问道:“师父,您怎么样了?酒可醒透了?昨晚您醉得厉害,俺老孙心里一直惦记着,夜里都醒了两回,总怕您摔着,连做梦都梦见您掉沟里了,吓得俺一激灵就坐起来了。”
玄女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不含一丝杂质,点了点头道:“嗯,酒已经醒了。多亏了你师姐熬的醒酒汤,不然脑袋怕是还要沉得像灌了铅,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连眼睛都睁不开。”她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却比昨日多了几分清明,像被晨露洗过一般。
白衣仙子在一旁笑着补充,声音像银铃般清脆,带着点笑意:“我让娘娘喝了一碗醒酒汤,是用葛花、枳椇子熬了半个时辰的,小火慢炖,把药味都熬进汤里了,还加了点槐花蜜调味,甜丝丝的正好压下药味,现在脑子已经清醒得很,刚才还跟我念叨着昨晚聚福楼的菜,说那道清蒸石斑鱼滋味不错,鱼肉嫩得像豆腐,连鱼刺都少。”
孙悟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黑葡萄,脸上露出几分促狭的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师父,您知道吗?您可把俺老孙吓坏了。昨儿个您喝醉后就乱说胡话,一会儿攥着俺的胳膊不让走,指甲都快嵌进俺肉里了,俺那胳膊现在还疼呢,一会儿又让俺遇着危险就赶紧跑,把俺老孙吓了一跳,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呢,心里七上八下的,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玄女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耳根都悄悄红了,像抹了胭脂,连忙追问,语气都带着点不自然,结结巴巴的:“我……我说什么胡话了?醉后的浑话当不得真,你这猴子记性倒好,专记这些没用的,别往心里去,说不定是你自己编的。”
白衣仙子在一旁捂嘴轻笑道,肩膀都跟着微微颤抖,眼里满是笑意:“娘娘您忘了?您昨儿个抱着悟空的胳膊不放,手指都快嵌进他肉里了,还说‘悟空你别走,你要是敢走,看我打不打你,打断你的猴毛’呢,那模样带着点哭腔,鼻音重重的,可娇憨得很,跟平时的端庄样子判若两人,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孙悟空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像沾了露水的玉米粒,闪着光:“可不是嘛,师父。您说这句话时,俺老孙差点笑出声,心想师父平时那么端庄,像块冰雕似的,冷冰冰的,喝醉了竟还有这一面,倒像个闹脾气的小娃娃,瞪着眼睛,腮帮子还鼓鼓的。”
玄女脸颊微红,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朝霞,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像上好的胭脂晕开了一般。她强作镇定地别过脸,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道:“胡话而已,当不得真。猴毛本来就是软的,细得像棉线,风一吹都能飘起来,怎么能打断?你这泼猴,故意拿我寻开心,定是你听错了,把别的话记混了,说不定是你自己做梦梦见的。”
孙悟空却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眼神里满是认真,像在说什么天大的正事:“虽然是胡话,但俺老孙有一点能确定,听得真真的,绝没记错,每个字都像钉子似的钉在俺脑子里了。”
玄女心里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她呼吸都顿了顿,眼神闪烁地问,声音都低了几分,像蚊子哼哼:“你能确定什么?”
孙悟空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师父,您说您情劫到了。昨儿个您醉得迷迷糊糊,嘴里反复念叨着这话,还说只要俺没事就好,别的都不在乎,就算天塌下来都不管。”
玄女轻咳了一声,像是被呛到了,脸更红了,连忙别过脸去,望着远处的山峦,声音有些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什么意思,什么情劫到了?我早就把情丝斩断了,当年在昆仑山上修行时,就已心如止水,比万年寒冰还冷,袁守诚那老头的胡言乱语你也信?定是你听错了,把他说的话安到我头上了,他那话本就没个准头。”
孙悟空却不依不饶,像块牛皮糖黏上了,怎么甩都甩不掉:“师父,您就别藏着掖着了。酒后才能吐真言,您不知道吗?俺老孙小时候听老猴说,人喝醉了,心里藏着的话才会往外冒,那些话往往是最真的,比醒着的时候说的话靠谱多了,醒着的时候还会撒谎,喝醉了可不会。”
玄女见他较真,也没了办法,摆了摆手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像被斗败了的公鸡:“行吧,你这猴子要当真,我也没办法。多说无益,越说你越糊涂,还是说点别的吧,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猜谜。”
白衣仙子在一旁打圆场,捂嘴轻笑道,声音软软的:“娘娘,您以后也别喝那么多酒了。昨晚看您那样子醉的可不轻,走路都走不成,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东倒西歪的,全靠悟空背着,要是摔着了磕着了,那可怎么好,花果山可离不得您,您要是伤着了,猴子们都得慌了神。”
玄女听后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悔,像做错事的孩子:“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点的,再也不贪杯了。那‘潮起金樽’后劲太足,等闲还是少碰为妙,喝的时候没觉得啥,后劲上来了,头都快炸了。”
孙悟空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像被点燃的灯笼,说道:“等俺老孙一下,有好东西给您看!”说完便转身“嗖”地一下跑了,身影像道金光,带起一阵风,吹得路边的树叶都哗哗作响,很快消失在树林里,只留下一阵风。
玄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眉头微蹙,像打了个小结:“这猴子去干嘛了?神神秘秘的,刚才还说正事,转眼就跑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白衣仙子摇了摇头,笑道,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也不知道,许是想起什么要紧事了吧,这猴头向来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过定是好事,看他那兴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话音刚落,孙悟空就又跑了回来,脚下带起一阵尘土,像条黄色的小尾巴,手里多了一本厚厚的书,书页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气息,那墨是松烟墨,带着松脂的清香,显然是刚印刷出来的那一批。封面上用楷书写着“格斗精要”四个大字,笔力遒劲,结构匀称,旁边还沾着个淡淡的黑手印,一看就是老猴印书时不小心按上的,带着点烟火气。
他晃了晃手中的书,得意地说,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像根胜利的旗帜:“师父,师姐,您看这个!昨天一天老猴们就印刷出来了一百多本,领头的老猴说,照这速度,三个月后估计能印好一万本儿,到时候全花果山的猴子都能学上格斗术了,以后遇到妖精,不用俺老孙动手,他们自己就能应付,一拳一个,把妖精打得哭爹喊娘!”
玄女接过书翻了翻,指尖划过光滑的纸页,那纸是上好的宣纸,细腻光滑,吸墨性极好。书页上的字迹工整清晰,一笔一划都很用心,横平竖直,像尺子量过一般,还配着简单的插图,画着招式拆解的样子,人物的动作、表情都栩栩如生,一目了然。她点了点头道:“很好,印刷得很清楚,比我想象中强多了。你回头尽量催催那老猴子,让猴子们尽可能印刷快点,早一天印好,大家就能早一天学起来,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保障,遇到事也能多一分底气。”
孙悟空翻开书,手指点着其中一页说:“俺老孙记得看到一个人打一群人那一章了,写得可精彩了,里面说要先找弱的下手,打乱他们的阵脚,就像捅了马蜂窝,让他们自乱阵脚。师姐,您说一对多在战场上概率有多大?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白衣仙子想了想说,眼神里带着几分思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说百分百,有百分之七八十是有的。战场上局势复杂,难保不会遇到被围攻的情况,有时候对方人多势众,就是想靠人多取胜,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所以这一章很重要,必须好好学,把招式练熟了,遇到事才能不慌,脑子才能转得过来。”
孙悟空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胸脯拍得“砰砰”响,像打鼓一样:“知道了,不就是设法制造混乱吗?让对方乱了阵脚,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东撞西撞,然后逐个击破。这简单,俺老孙拔根毫毛吹口气,就能变出一群小猴子制造混乱,钻裤腿、挠痒痒、抢武器,保管让他们晕头转向,顾此失彼,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玄女想了想,突然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像只偷吃到糖的狐狸:“既然你说你能制造混乱,巧了,今天西方七宿和沙僧正在训练小猴子们。我对他们说,今天上午让他们与你陪练,你徒手,西方七宿和沙僧八人共同对抗你,他们手里可以拿武器,木棍铁棍都行,趁手就好,你却不能持有武器,只能徒手,法术也不能使,就用你从书上学的招式,看看你到底学了多少真本事,是不是只会说大话。”
孙悟空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问,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为啥让他们八个?师父,您和师姐的实力也很强呀。您懂得兵法,排兵布阵,指挥起来定能让俺受益匪浅;师姐更不用说,这格斗书就是她写的,招式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睛都能使出花来,每一招的诀窍都门儿清。你们俩要是一起上,俺才觉得更有挑战性,学得也更快,进步也更大。”
玄女解释道,语气不紧不慢,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俩在旁边监督,确保你们切磋时不会受伤,点到为止,免得有人下手没轻没重,伤了和气,回头见面都尴尬。再说了,这次就是要练你一对多的本事,他们八人正好合适,人少了体现不出效果,练不出真本事,人多了又怕你应付不过来,伤了自尊,八个不多不少,正合适,能让你好好练练手。”
孙悟空还是有些不解,眉头皱成了个疙瘩,像块拧在一起的抹布:“可他们还要训练猴子呢,那些小猴子学得正起劲,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生怕漏了一点,耽误了训练可不好,回头进度跟不上,遇到事还是白搭,学了半天跟没学一样。”
玄女语气毋庸置疑地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像皇帝下旨一般:“我让他们停,他们就能停,一句话的事儿。训练什么时候都能练,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陪你切磋的机会可不多,能让他们八个一起陪你练,是给他们机会向你讨教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孙悟空笑着追问,眼里带着点促狭,像只调皮的猴子:“那他们如果不听话呢?毕竟训练也是要紧事,沙僧师弟向来最看重规矩,认死理,说不定会犟嘴呢,到时候您可别生气。”
玄女轻哼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威严,像寒冰一样,能冻伤人:“我是上古大神,论辈分,他们都得喊我祖师奶奶。他们不听我的话,就是犯了天条,罪名是顶撞上古大神,这个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轻则贬下凡间,受尽轮回之苦,重则魂飞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不听话,除非他们活腻了。”
孙悟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捂着肚子说:“师父要是论身份压人,那俺老孙也能让他们停下。俺这齐天大圣的名号,在三界也是响当当的,当年大闹天宫时,打得天兵天将屁滚尿流,谁不知道俺老孙的厉害,他们多少也得给点面子,不然俺一棒子把他们的兵器都打碎了。”
玄女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点笑意,像冰霜初融:“我这身份压人,与你的身份压人不同。你用身份压人,无疑是靠你大圣的名号和一身本领,他们或许会忌惮你的武力,但心里未必真服,说不定暗地里还会嘀咕,说你仗着本事大欺负人;而我用的是我的地位,以及实打实的实力,从上古至今,历经多少劫难,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哪个敢不服?你让他们向东,他们可能会犹豫不决,心里盘算着该不该听,是不是有别的好处,磨磨蹭蹭的;而我让他们向东,他们就不敢往西,脚底板像抹了油似的就往东跑;我要让他们向北,他们不敢往南,头都不带动一下的。我让他们吃饭,他们就不敢放下碗筷,哪怕吃饱了也得硬塞,撑得肚子疼也得吃;我让他们睡觉,他们就不敢起床,哪怕睡不着也得躺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也得装睡,这就是差别,是岁月和实力沉淀下来的威严,不是你那点蛮力能比的。”
孙悟空摸了摸鼻子,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像个被说服的学生:“那照这样说,师父的话语权可真强,俺老孙佩服,甘拜下风,以后俺就跟您混了,看谁还敢欺负俺。”
玄女摆了摆手:“行了,别扯别的了,咱们去演武场。再晚些,太阳就该晒到头顶了,热得人发慌,动一动就一身汗,黏糊糊的,切磋起来也不舒服,浑身不得劲。”
孙悟空和白衣仙子连忙点头,三人一同往演武场走去。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见演武场那边隐约传来“砰砰”的枪声,像炒豆子似的密集,此起彼伏,夹杂着猴子们的呐喊声、叫好声,还有武器碰撞的“哐当”声,显然训练正进行得热火朝天,热闹非凡,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劲头。
三人抵达演武场时,日头已爬过东边的山头,金色的光线穿过稀疏的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场地上尘土被往来的脚步搅得漫天飞扬,像扬起了一层厚厚的黄雾,呛得人忍不住要眯起眼睛。西方七宿与沙僧正分作两列,指挥着一群小猴子复习射击——举着连火铳步枪,枪身被打磨得锃亮,映出它们紧张又兴奋的小脸。它们持枪的姿势竟十分标准,枪托稳稳抵在肩窝,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死死盯着三十步外扎着的草靶,嘴里还跟着沙僧的口令念叨:“三点一线,屏息凝神……”
“砰砰砰”的枪声像炒豆子般密集响起,偶尔有子弹穿透草靶,发出“噗”的闷响,紧接着便有小猴子欢呼起来:“中了!俺打中红心啦!”那欢呼雀跃的模样,活像揣了颗糖的孩童,蹦跶着差点把枪都扔了。
就在这时,玄女清了清嗓子,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石子,带着一股穿透一切的威严,陡然在场上炸开:“都给我停下!”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像被掐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西方七宿与沙僧的动作僵在原地,沙僧刚举起的枪还顿在半空,枪管上的反光晃得人眼睛发花;小猴子们纷纷放下枪,好奇地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大气都不敢喘。演武场上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风卷着尘土掠过耳畔,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替这群小家伙们紧张。
玄女缓步走上前,月白色的裙摆在尘土中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众人,从奎木狼紧绷的下颌,到娄金狗握枪的指节,再到小猴子们攥着衣角的爪子,最后落在西方七宿与沙僧身上,缓缓开口:“你们八人,与孙悟空切磋一番。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更不许下死手。记住,你们八人要一同上,围攻他,明白吗?”
奎木狼往前迈了一步,玄色的战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眉头皱得像块拧干的抹布,语气里满是不解:“娘娘,为何要一同上?切磋讲究的是一对一,你一拳我一脚,方能互相讨教、取长补短。八人围殴一人,岂不是以多欺少,传出去倒显得我等无能,胜之不武啊。”
玄女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这次不是寻常切磋,是要练他一对多的本事,熟悉战场应变。规矩简单,倒地为败,爬不起来就算输。”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奎木狼,“现在,明白了吗?”
那眼神里的威严让奎木狼心头一凛,他连忙抱拳道:“明白了,娘娘。”
沙僧也上前一步,青色的僧衣被风吹得微微起伏,他对着孙悟空拱手,语气恭敬得很:“大师兄,承让了。等会儿若是有招式失了分寸,冒犯到您,还望大师兄海涵。”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摆了摆手:“沙师弟客气啥。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手下留情便是,别真打急了眼。咱主要是练本事,可不是来争输赢的,犯不着脸红脖子粗。”
说话间,西方七宿与沙僧已摆开架势。八人呈环形散开,把孙悟空围在中央,像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娄金狗站在正南,双手握拳,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指节泛白,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参水猿在东南角,正活动着脖颈,脑袋左转右转,发出“咔咔”的声响,像生锈的合页被强行掰开;毕月乌立于西南,一身紫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孙悟空的脚,仿佛要从他踏在尘土里的脚印中看出些什么;觜火猴在东边,手里把玩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石子,抛起来又接住,石子撞击掌心的“嗒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眼里的战意像要烧起来似的。
白衣仙子站在圈外,素白的纱衣与场上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她轻声提醒道:“悟空,按书上教的来。先看清楚局势,找出他们的薄弱处,再逐个击破。沉住气,别慌,一慌就容易乱了阵脚,招式也就散了。”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胸口鼓得像个圆滚滚的皮球,吸进的空气里满是尘土与阳光的味道。他缓缓吐出浊气,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瞳孔里映出八人的身影,飞速盘算着对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娄金狗突然大喝一声,那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像头被激怒的猛虎,后腿猛地蹬地,尘土被踩得飞溅,整个人带着一股劲风扑了上来,拳头直取孙悟空面门。那拳风凌厉得很,刮得孙悟空脸颊发麻,连鬓角的猴毛都被吹得贴在了脸上。
孙悟空早有防备,脚下像抹了油似的,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向右侧滑出半尺,轻松避开了这拳。
他手腕同时一翻,指尖快如闪电,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戳娄金狗的眼睛——这正是“格斗精要”里说的“出其不意,攻其要害”。娄金狗猝不及防,吓得急忙闭眼后退,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胸前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
孙悟空哪会放过这机会?他借着侧身的力道,顺势转身,右脚像鞭子似的甩出去,正中在一旁观望、丝毫没有防备的参水猿的大腿。参水猿本想等娄金狗缠住孙悟空再上前,冷不丁挨了这一脚,疼得“嗷”一声叫,龇牙咧嘴地捂着大腿后退,疼得“嘶嘶”抽气,额头上瞬间冒起了冷汗。
孙悟空得势不饶人,左脚在地上一跺,借着反作用力,双手猛地推向娄金狗的胸口。娄金狗还没从戳眼的惊吓中缓过神,被这一推,身体像棵被砍倒的树,“噔噔噔”向后倒去,不偏不倚,正好撞在身后的奎木狼身上。奎木狼本已站稳脚跟,像块扎在地上的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顿时晃了晃,他连忙张开双臂,像个不倒翁似的来回摇动,试图稳住身形,可娄金狗的力道实在太大,他还是踉跄着退了四五步,脚底下扬起一片尘土。
趁着这混乱,孙悟空猛地腾出身,眼角的余光瞥见毕月乌正抬脚想上前帮忙。他脚下发力,像道黄色的闪电,欺身而上,右手成掌,带着一股劲风拍向毕月乌的胸口——这一掌看着凶猛,实则只用了三成力,正好能让她后退,又伤不了筋骨。毕月乌被打得闷哼一声,踉跄着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惶。
孙悟空抓住这间隙,猛地转身,又是一记飞踢,脚尖精准地踹在还在疼得直咧嘴的参水猿的膝盖上。参水猿“哎哟”一声,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疼得他直捶地。
还没等毕月乌站稳,孙悟空已转身抓住她的胳膊,手腕轻轻一拧,借着她自身的力道,一个巧劲就把她扭倒在地。
毕月乌的身体“啪”地砸在地上,正好挡住了从北边冲过来的觜火猴。觜火猴收势不及,差点一脚踩在毕月乌身上,吓得急忙收脚,动作顿时一滞。
孙悟空眼疾手快,趁着这空档,又是一招戳眼,指尖直取觜火猴的双目。觜火猴急忙偏头躲闪,可还是慢了半拍,指尖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起一阵风。
他刚想反击,孙悟空的脚已经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失去平衡,“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石子也滚到了一边。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参水猿、毕月乌、觜火猴三人已先后倒地,奎木狼和娄金狗勉强站稳身形,但还没有恢复战斗姿势。能够战斗的的昴日鸡与胃土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昴日鸡属鸡形,动作向来迅捷,他脚尖一点,像道白光般从左边冲上来,拳头又快又狠,直逼孙悟空的面门;胃土雉则从右边绕到孙悟空身后,专攻他的下盘,想趁他应付昴日鸡时绊倒他。
孙悟空临危不乱,耳朵捕捉着身后的脚步声,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拧,像条泥鳅般滑溜,轻松避开了昴日鸡的拳头。紧接着,他反手一捞,正好搂住昴日鸡的腰——这“狗熊抱树”的招式,他在书上看了不下十遍,此刻用起来竟格外顺手。
他双臂一用力,大喝一声,将昴日鸡硬生生摔在地上,“咚”的一声,尘土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胃土雉的脚已经踹到了孙悟空的后背。孙悟空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像被闷棍打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反应极快,借着这股冲击力,身体往前一倾,同时反手一抓,正好拽住胃土雉的脚踝。他左脚顺势伸出去,绊住胃土雉的另一条腿,双手猛地一拉——胃土雉顿时像个翻倒的板凳,“啪”地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磕在地上,疼得他“哎哟”直叫。
场上还站着的,只剩下沙僧、奎木狼,以及刚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抄起根木棍的娄金狗。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决心。沙僧虽憨厚,打起架来却沉稳得很;奎木狼刚稳住身形,眼神里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娄金狗握着木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是憋了口气。
三人“呼”地一下,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沙僧的禅杖虽没带在身上,但拳头依旧有力,每一拳都带着风声;奎木狼身手矫健,脚步轻快得像阵风,绕着孙悟空打转;娄金狗则挥舞着木棍,虎虎生风,木棍扫过空气,发出“呜呜”的声响。
孙悟空见状,急忙往后撤了几步,腾出半丈见方的空间,避免被三人合围。他眼睛一扫,看准奎木狼冲在最前面,心里有了计较。他猛地抬脚,一记侧踹,脚尖正中奎木狼的胸口。奎木狼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像被狂奔的马撞了一下,整个人“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后面的沙堆上,沙子溅了他一脸。
解决了奎木狼,孙悟空立刻转身面对娄金狗。娄金狗的木棍已经带着劲风砸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在他头上。孙悟空不慌不忙,身子微微一侧,伸手一推娄金狗握棍的手腕——这正是书上说的“借力使力”,木棍顿时偏离了轨道,擦着他的头皮挥了过去,带起的风刮得他头发都竖了起来。
趁娄金狗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孙悟空猛地抬起右肘,狠狠撞在娄金狗的下颌上。“咚”的一声闷响,娄金狗只觉得下巴一阵剧痛,像被巨石砸中,眼前瞬间发黑,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捂着下巴,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解决了娄金狗,孙悟空立刻转向沙僧。沙僧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拳风沉稳,显然是练过的硬功。
孙悟空知道硬拼讨不到好,他突然矮身,像头饿虎般扑了上去,双臂一环,紧紧抱住了沙僧的腰。沙僧一愣,刚想挣脱,孙悟空已经使出“扭倒抱摔”的招式,双臂用力一拧,同时脚下一绊——沙僧重心不稳,硬生生被他扭倒在地,“砰”地一声,震得地上的尘土都跳了起来。
最后,孙悟空转身看向还在晃悠的娄金狗,抬脚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胫骨上。那胫骨本就脆弱,被这一脚踢中,娄金狗顿时疼得“哎哟”一声惨叫,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小腿直哼哼。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西方七宿与沙僧八人已全部倒地。演武场上一片狼藉,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揉着膝盖,还有人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尘土沾满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看着狼狈极了。
玄女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赞许:“不错呀,悟空,有长进。这才几日,就能把书上的招式运用得这么熟练,看来是真的用心学了,没把心思全放在偷桃上。”
白衣仙子也笑着走上前,眼里满是欣慰:“可不是嘛。你看他,先借娄金狗撞乱奎木狼的阵脚,再逐个收拾落单的,正是书上说的‘制造混乱,逐个击破’。思路清晰,动作也干净利落,比我手把手教的时候进步多了。”
毕月乌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鬓角的发丝乱了,脸上还沾了些尘土,顿时有些不满地嘟囔:“哼,下手一点都不轻,把我的妆都弄花了,回头怎么见人?”嘴上虽抱怨,眼里却没多少怒气,反而带着点佩服。
奎木狼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起身道:“不愧是孙大圣,招式还是这么利落。我等八人一同上,竟还输得这么快,实在佩服,佩服。”他拱手作揖,语气里满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玄女摆了摆手:“行了,切磋结束,你们继续训练吧。刚才悟空的招式,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回头好好琢磨琢磨,对你们也有好处。”
众人一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重新拿起武器。小猴子们见切磋结束,又欢呼起来,演武场上再次响起“砰砰”的枪声和呐喊声,比刚才还要响亮几分,仿佛刚才的狼狈都成了过眼云烟。
孙悟空站在场地中央,看着大家热火朝天训练的身影,心里像揣了蜜似的美滋滋的。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心想:这格斗术果然有用,以后再遇到一群妖精围攻,俺老孙也不用怕了,保管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赋词一首:
《临江仙·演武场中初试锋》
宿醉初醒晨雾里,轻言犹记昨疯。情劫醉语惹悟空。醒汤消酒力,笑谈意融融。
演武场中排阵势,八人齐战神通。拳风腿影破围攻。招式循书要,捷报映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