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合拢,冷风从通道尽头吹来。陈墨站在原地,呼吸一次,再呼吸一次。他的手还贴在玉简上,那股清凉感已经散去,经脉里的撕裂痛却更清晰了。
他抬起左腿,迈出第一步。战旗扛在肩上,旗面破了,但没掉。血顺着袖口往下滴,在地上留下断续的红点。
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大门,门上刻着“心”字,和石碑上的那个一模一样。他伸手推门,门开了。
外面是皇族大殿前的广场。天光刺眼,守卫列队而立,兵器出鞘。弟子们站在台阶下,看到他出来,立刻围上前。
“陈师兄!”
“你没事吧?”
陈墨摆手。他没说话,只是把战旗插在地上,扶着旗杆站直。胸口起伏,但他没喘粗气。他知道现在不能倒,也不能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干掉的血,也有新的汗。他擦了擦,整了整衣领,把玉佩塞进怀里。
“你们留在这里。”他说。
“可是——”
“这是规矩。”他打断,“我一个人进去。”
弟子们不再说话,退到一旁。陈墨转身,一步步走上白玉阶梯。
大殿高耸,金柱撑起穹顶。抬头看,顶上有九星连珠的壁画,星辰之间用银线连接,像是某种阵法。脚下是黑石地面,每一步都发出回响。
高台之上,皇族长老坐在青铜宝座上。黑袍银纹,手持权杖。正是之前守门的人。他看着陈墨,目光没有动。
陈墨走到殿中,停下。他没有跪,只是弯腰行礼。
“晚辈陈墨,执掌使命联盟,今日登门,并非为权势,亦非为秘宝本身,实为寻‘本源之心’而来。”
长老没动。权杖轻轻点了下地面。
“你可知‘本源之心’为何物?”
陈墨抬头:“它是维系万界平衡之核,是远古神战遗落的命脉。”
“那你又凭何认为你能触碰它?”
“我不知自己能否承载。”陈墨说,“但我知若无人去寻,天地终将崩乱。我所行之路,始于救母护村,成于守护众生。此心不伪,此志不移。”
长老闭眼。
殿内安静。香炉里的烟缓缓上升,绕过金柱,飘向穹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
陈墨站着。他的右腿还在流血,布条已经被浸透。他没去管,也没调整姿势。他知道这一关不是靠力量过去的。
胎记开始发烫。不是剧痛,是一种熟悉的温热。玉佩也在震动,很轻,像心跳的节奏。他感觉到体内有一丝灵力在流动,不是他自己引的,而是被什么牵引着。
他知道那是本源共鸣。
长老睁开眼。
“你说你为众生而来。”他的声音低沉,“可这世上,人人皆说自己为民请命。魔修也说他们要打破桎梏,归元教也说他们要重启天地。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另一个野心家?”
陈墨没立刻回答。
他想起八岁那年,村子被苍冥虎撞塌半边墙,他抱着母亲躲在灶台后。那天他发誓,绝不再让任何人因他无力而受伤。
他想起十三岁,盗匪冲进村子,刀砍在玉佩上,血溅出去的那一刻,耳边响起第一道心音。
他想起佛窟之战,锁脉阵成型前那一瞬,他下令停攻蓄力,然后一刀斩下。
他也想起水无痕那一战,旧伤撕裂,几乎站不起来,但他还是握住了刀。
“我没有证据。”他说,“我只有经历。我走过的地方,救过的人,杀过的敌,受过的伤。这些都在。我不求您信我,只求一个机会。让我去试,让我去闯,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走完这条路。”
长老盯着他。
三息后,权杖再次轻点地面。
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他闭上眼,又陷入沉默。
陈墨没动。他知道这句话还没完。
大殿外,风卷起落叶,拍打在石阶上。弟子们仰头望着大殿门口,没人敢出声。
殿内,香烟绕过第七根金柱,忽然断了一截。落地无声。
陈墨的胎记猛地一跳。
玉佩震动加剧。
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危险,也不是敌意,而是一种……呼应。就像之前在天脊山脉深处,第一次听到心音时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依旧站立。
长老依旧闭目。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陈墨感觉到左臂一阵灼热。胎记亮了起来,淡淡的金光透过衣袖渗出。他下意识抬手,却发现长老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随意的动作。
是掐算。
像是在测算什么。
陈墨压住反应。他知道对方在探他的命格,或者在查他的来历。他不做抵抗,也不掩饰。他知道瞒不过这种层次的存在。
过了很久,长老终于开口。
“你不是皇族。”
“我知道。”
“你没有正统传承。”
“我没有。”
“你甚至不曾拜入任何大宗。”
“我自边陲而来。”
长老睁眼:“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接触本源之心?那不是凡人能碰的东西。历代皇族,死在试炼中的不在少数。你算什么?”
陈墨直视他:“我算一个愿意去死的人。”
长老眯眼。
“很多人不怕死。”他说,“但他们怕死得没意义。”
“我的命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陈墨说,“我背后有联盟,有信任我的人,有等我带回和平的百姓。如果我的死能让更多人活下去,那就不算白死。”
长老沉默。
他抬起权杖,指向陈墨胸口。
“你身上的伤,是真的。”
“每一处都是。”
“你体内的灵力,残缺不全。”
“但我还能站在这里。”
“你手中的旗,破了。”
“但它还在。”
长老缓缓放下权杖。
他没有说准,也没有说不准。他只是闭上眼,再次沉思。
陈墨站着。他的腿已经开始发麻,血流到了脚底,鞋底湿滑。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但他不能坐,也不能扶。
这一刻,不是比谁更强,而是比谁能坚持到最后。
香炉里的烟又升了起来,绕过第八根金柱,继续向穹顶飘去。
陈墨的胎记还在发光。玉佩的震动越来越强,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知道,这座大殿里有东西在看着他。不是长老,也不是机关,而是更深的东西。
是本源。
它在测试他。
就像它曾经测试过无数人一样。
他不说话,只是站着。
等。
等一个答案。
长老的手指忽然动了。他拿起权杖旁边的铜盘,里面放着一块碎玉。玉上有裂痕,形状像一道闪电。
他盯着那块玉,看了很久。
然后他开口,声音很轻。
“你见过真正的本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