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火光将淡蓝色的冰魄炼魂阵彻底吞噬。符文碎裂的声响中，孔雀小姐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古树上，震得枝头的冰棱簌簌坠落。她滑落在地，长剑“哐当”脱手，胸前的红裙被火焰余波燎出焦痕，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花。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撑着地面挣扎起身，声音凄厉得如同泣血，美丽而清澈的双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团渐渐熄灭的火光。三年寒潭淬体，五年冰魄入脉，她的童年是在永无止境的酷寒中度过的。云霓夫人的身影总是模糊在堂务的忙碌里，唯有墨轩会在她冻得失去知觉时，偷偷塞来暖手的汤婆子，会在她练功受挫时，轻声说“少堂主天赋异禀，再过几年定能天下无敌”。可如今，她赖以生存的依仗，竟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登徒子轻易破去。
龙云辇退后两步才稳住身形，额头上的汗珠砸在融化的水渍里，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没有趁胜追击，只是望着孔雀小姐颤抖的背影，眼中的玩世不恭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天下无敌？”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缓步朝她走去。脚下的坚冰被体内残留的离火暖意融化，踩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你可知这冰魄炼魂阵是江湖大忌？它以女子阴柔之体为鼎炉，吞噬生机滋养功力，本就是条歪路。”
“歪路又如何？”孔雀小姐猛地转头，泪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只要能变强，只要能守住踞虎堂，我不在乎！母亲说过，这是我身为少堂主的宿命！”
龙云辇在她面前两步处站定，俯身捡起那柄长剑。剑身上还凝着未化的冰碴，他用袖口仔细擦去泥污与血渍，递到她面前时，声音竟异常温和：“你在乎。”他的目光掠过她冻得发紫的指尖——那是常年冰魄侵蚀的痕迹，掠过她因酷寒淬炼而失去血色的唇瓣，“你以为这阵法只让你变强？它在悄悄毁掉你的身体。”
孔雀小姐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这些年，她总觉得小腹里像揣着一块冰，每个月的月事也越来越紊乱，有时甚至会推迟数月。墨轩只说是“修炼到关键期的正常反应”，云霓夫人更是从未问过她的身体状况，她便一直以为，这是变强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邪阵以逆转女子生理为代价催动阴寒之力，”龙云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戳心，“你如今只是气血紊乱，再练个三五年，冰魄之力会彻底冻住你的经脉，到时候不仅皮肤会变得僵硬如铁，连正常的月经都会断绝。你会失去所有女人该有的柔美，彻底沦为只会杀人的工具，这样的‘天下无敌’，你要吗？”
“住口！”孔雀小姐猛地挥开他递来的长剑，剑身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弧线，“你懂什么！母亲只是太忙了，她不是不关心我！墨大伯也说……”
“墨轩是真心待你，可他不敢违逆云霓夫人。”龙云辇打断她的话，目光澄澈地看着她。
这些话如同惊雷，炸得孔雀小姐头晕目眩。让她胸口一阵发闷，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为了一个根本不关心你的母亲，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堂主之位，你值得吗？”龙云辇向前半步，距离她更近了。他身上的暖阳之气驱散了周围的寒气，让孔雀小姐紧绷的身体竟有了一丝松懈。
“就算不能成为正常的女人，就算世界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这个下流的男人！”孔雀小姐咬牙切齿地说道，可语气里的恨意却弱了几分，眼神也开始闪烁。眼前的男人，前一刻还在对她言语轻薄，此刻却能准确说出她身体的隐疾，能道出墨轩的默默付出，这让她混乱的思绪更加迷茫。
龙云辇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轻佻的笑，而是带着几分暖意的笑，脸上的猥琐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真诚与温和。“我不是让你看上我，”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声音柔得像春日的风，“我是想让你看看，除了练功和杀人，女人还能有别的活法。”
“别的活法？”孔雀小姐愣住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寒潭、冰魄和永无止境的修炼，山下的集市是什么样，姑娘们戴的珠花有多少种颜色，她都不知道。墨轩偶尔会给她讲山下的趣事，可她总以为，那些热闹与自己无关。
“对，别的活法。”龙云辇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坳，那里隐约能看到炊烟升起，“穿绣着桃花的裙子，戴缀着珍珠的发簪，去集市上吃刚出锅的冰糖葫芦，看杂耍艺人翻跟头。等你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就生两个胖娃娃，每天教他们唱山歌，带他们去溪边捉鱼。”他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认真，“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没有被人好好爱过，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把自己困在仇恨里。”
孔雀小姐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心底升起，瞬间驱散了体内的冰寒。她想起墨轩塞来的汤婆子，想起他偷偷藏在她枕头下的话本，那些被她忽略的温柔，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原来她并非不渴望温暖，只是长久的孤独，让她忘记了该如何去接受。
“你胡说！”她别过脸，不敢再看龙云辇的眼睛，怕自己会沉溺在那片真诚的暖阳里，“母亲只是……只是有苦衷！”
“苦衷就是把你当成守护踞虎堂的工具！”一直守在旁边的楚猛终于忍不住了，他握着雷刃的手青筋暴起，警惕地望着踞虎堂总坛的方向，“龙云辇你小子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谈情说爱！云霓夫人的眼线遍布山林，不出半个时辰，援兵就会赶到，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孔雀小姐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信号符——那是遇到危险时召唤援兵的信物，指尖触到符纸的瞬间，她却犹豫了。
龙云辇知道时间不多了。他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握住了孔雀小姐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像一块万年寒冰，可他却没有松开，反而用掌心的暖意包裹着她的指尖。
“你的冰魄之力还没侵入骨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龙云辇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却依旧温柔，“跟我们走，去看看山下的世界，去问问云霓夫人，那些走私毒品、贩卖人口的勾当，是不是她口中的‘守护踞虎堂’。”
孔雀小姐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掌心的纹路清晰地印在她的皮肤上，那股暖阳之气顺着指尖传入体内，驱散了盘踞在经脉里的冰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纯粹而干净，没有半分阴邪之气，和她从小接触的冰魄之力截然不同。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响。楚猛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去把龙云辇拉开。可他看着龙云辇认真的眼神，看着孔雀小姐眼中的动摇，却又迟迟没有动手——他想起了娜美，想起了那些被邪术蒙蔽的无辜之人，或许这一次，他们能救回一个迷失的灵魂。
孔雀小姐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龙云辇的触碰让她慌乱，墨轩的死让她不甘，而他描述的生活，又让她心生向往。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描述的悸动，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冰封的心底悄悄萌发。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只被龙云辇握住的手，却悄悄放松了紧绷的指尖，没有抽回。孔雀小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有惊讶，有不甘，还有连她自己都不能描述的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