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磐石城,总舵深处一间布满禁制的静室。
陆沉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有星云生灭。他周身气息渊深似海,已然达到了元婴期的圆满境界,只差那临门一脚,便可窥见化神之门。百年光阴,对于凡人已是沧海桑田,于他而言,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疯狂修炼与运筹帷幄。
他起身,走到一面巨大的水镜前。镜中映出的不再是简单的图像,而是纵横交错、闪烁着无数光点的灵力脉络图,清晰地显示着御冰长城沿线每一处关隘的实时状态、灵力储备、人员伤亡以及太阴宗军队的调动情况。这面万里江山镜,正是他这百年来,结合前世记忆与黑山盟阵法师心血,炼制出的战争至宝之一。
“盟主。”常枫的声音在静室外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细听之下,却多了一份历经沧桑的沉稳。
“进来。”陆沉渊淡淡道。
常枫推门而入,百年岁月在他脸上也留下了痕迹,鬓角已见霜色,但眼神愈发锐利精明。他躬身禀报:“盟主,最新战报。冰枭部再次猛攻狼口关,攻势较三年前又凌厉了三成,关内锐金破甲弩损毁十七架,修士阵亡三十余人,但关墙无恙。林越长老已亲自带人驰援,预计明日可至。”
陆沉渊目光扫过水镜上狼口关那个微微闪烁的红点,语气平静:“告诉林越,不必急于反击,依托新完善的九宫迷踪幻阵与地脉元磁网,消耗其有生力量即可。冰枭这是急了,百年久攻不下,太阴宗内部压力定然不小。”
常枫点头称是,又道:“韩烈头领传来消息,北域抗盟新一代的破冰营已初步成型,三百名筑基后期修士,皆修炼了盟主改良的赤阳诀,配合特制的焚煞符,对太阴宗低阶弟子杀伤力显着。”
“很好。”陆沉渊嘴角微勾,“种子既然发芽,就要好好栽培。将新炼制的那批阳炎雷优先配给破冰营。告诉韩烈,以小股游击为主,专挑太阴宗的补给线和落单队伍下手,不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这百年来,黑山盟的战争机器早已磨合得如同精密的齿轮。陆沉渊坐镇中枢,通过万里江山镜统揽全局,定下战略基调。前线指挥权则下放给了林越、韩烈等历经血火考验的将领,并形成了有效的轮换与晋升机制。
南州各宗门、世家的精锐弟子,以轮战形式,分批前往长城历练。活着回来的,不仅修为大增,更成了宗门的中坚力量。阵亡者的抚恤优厚到令人咋舌,其家族后代更得到盟内重点培养。如此赏罚分明,虽伤亡惨重,但黑山盟的整体向心力和战斗力,不降反升。
而黑山盟的战力提升,更是全方位的。炼器坊日夜不休,根据前线反馈,不断改良法器。从最初只能被动防御的厚土盾,到如今能反弹部分冰系法术的玄光镜,再到专破冰甲、造价高昂但威力巨大的锐金破甲弩。炼丹房则研制出能快速恢复灵力、抵御寒毒的新型丹药“暖阳丹”和“回灵散”。
最大的变化,在于修士本身。百年血战,淘汰了弱者,磨砺出了真正的精锐。活下来的修士,无论来自南州还是北域,都掌握了如何在极端环境下与太阴宗作战的技巧。他们更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地形和阵法,对太阴宗各种诡异术法的抗性也大大增强。
“盟主,青木崖那边,新一批生生造化丹和乙木长春符已通过秘密渠道送达,数量比上次多了两成。”常枫继续汇报着后勤情况,“另外,金罡寺的了尘禅师,派人送来了一枚金刚舍利,说是感念盟主当年警示之恩,助盟主稳固心境,应对魔障。”
陆沉渊接过那枚散发着柔和佛光的舍利,感受其中精纯浩大的佛力,点了点头:“了尘这老和尚,总算没白费我一番心思。这份人情,我记下了。”百年前他散布的消息,虽未让金罡寺直接参战,但无疑让了尘对太阴宗充满了警惕,这种隐形的支持,在黑市上换取紧缺物资时,起到了关键作用。
“盟主,您闭关这些时日,修为似乎……”常枫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带着期待。百年时间,从元婴中期到巅峰,这等速度,堪称惊世骇俗。
陆沉渊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常枫,你觉得,为何太阴宗那两位化神老祖,这百年来,始终未曾真正全力出手,一举踏平长城?”
常枫沉吟片刻,道:“是因为业力顾忌?以及盟主您布下的那些针对化神的阵法?”
“是,也不全是。”陆沉渊走到窗边,望向北方,“业力是其一,我的布置是其二。但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在等。”
“等?”常枫不解。
“等一个契机,或者说,等一个让他们觉得可以承受代价,并且能一举功成的时机。”陆沉渊目光深邃,“他们在等我露出破绽,等长城防线出现致命的漏洞,或者……等我黑山盟内部生出变故。同时,他们自己,恐怕也在利用这百年时间,稳固境界,恢复元气。化神修士,每一次全力出手,消耗的都是本源之力。”
他转过身,看着常枫:“所以,这百年,对我们同样宝贵。我们顶住了压力,磨砺了刀锋,积累了底蕴。而我……”他顿了顿,周身气息微微一放即收,但那瞬间流露出的威压,让常枫心神俱震,仿佛面对的不是元婴修士,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也需要这百年时间,来重新……熟悉一些东西。”陆沉渊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前世身为化神修士的记忆和经验,才是他最大的底牌。这百年,他表面在闭关冲击元婴巅峰,实则更多是在梳理、消化那些深藏于神魂深处的传承,并悄然布局。
“传令下去。”陆沉渊的声音恢复冷静,“下一个十年轮换即将开始,让战阁第三、第七序列做好准备。另外,启动挑选有潜力的年轻弟子,开始接触更高深的合击阵法和符文知识。未来的战争,不再仅仅依靠个人的勇武。”
“是!盟主!”常枫凛然应命,他隐隐感觉到,盟主似乎正在为某种更大的变局做准备。
陆沉渊再次将目光投向水镜,镜中代表太阴宗主力的一片巨大冰蓝色光晕,依旧盘踞在长城以北,如同蛰伏的巨兽。
“百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他低声自语,“月妩盈,玄冥,玄冰……你们的耐心,还能维持多久?而我给你们准备的惊喜,也快要登场了。”
静室之外,磐石城依旧在高效运转,无数修士为了前线的需求而奔波。没有人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一场关乎化神层面、足以决定整个大陆命运的暗涌,正在悄然加速。而御冰长城,这座浸染了百年鲜血的壁垒,注定将成为这场终极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