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划过夜幕,劳伦斯和米莉安驾驶着车辆,隐藏在车流中,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随着前方的灰色轿车。
这个距离既不易被发现,也不会跟丢。
“嗯,看来你在情报局学到的本事还没丢。”副驾上的米莉安拿着地图,用铅笔在上面不时标记着,评价道。
“早不干了。”劳伦斯的视线没离开前方车辆的尾灯,“和一群扶植傀儡政权、还教人种毒品原料的家伙共事,合不来。”
“可惜了。听说那边的报酬相当可观。”米莉安的铅笔在地图某个交叉点画了个圈。
“钱再多,也不会在你被灭口后给你办个体面的葬礼。”劳伦斯的语气像窗外的夜风一样冷。
“是吗?我还以为这是基本福利。”米莉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路过的霓虹光。
“你那些填字游戏玩得确实漂亮,”劳伦斯在红灯前缓缓停下,目光依旧锁定前方,“但有时候,你对纸张上的谜题比对活人更上心。”
“至少纸上的线索不会说谎。”米莉安轻轻耸肩,铅笔尖在刚画的圈上点了点,“比和人打交道简单。”
“对了,劳伦斯先生,”米莉安的铅笔尖在地图上轻轻一顿,声音在引擎的低鸣中显得格外清晰,“你打算什么时候向薇拉女士求婚?”
“咳——!”劳伦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呛得方向盘微微一晃,尾灯在潮湿的路面上划出一道短暂的弧光。“什么鬼问题。”
“不是吗?”米莉安转过脸,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像在分析数据,“连阿丽娅都看出你和薇拉之间……不太一样。你以为大家都没察觉?”
劳伦斯沉默了两秒,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有这么明显?”
“会长应该也看出来了。”米莉安补充道,语气像在陈述地图上的一个坐标点。
“你们是不是又拿我开盘了?”劳伦斯的声音里混着无奈和早就料到的了然。
“准确地说是拿你和薇拉的关系开盘。”米莉安轻轻推了推眼镜,“说回正事,别岔开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
“我怀疑你在套我的话。”劳伦斯瞥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得像他曾经审讯室里的灯。
“唔……”米莉安微微歪头,像在评估一个实验结果的误差,“被你发现了吗。看来我的‘引导式询问’技巧还需要精进。”
“你那不叫询问,”劳伦斯轻哼一声,“叫‘故意引导’。情报局基础教材第三章的内容。”
“是吗?”米莉安的嘴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可这招不是你们常用的吗?再说——”她的铅笔在地图上某个点画了个圈,“会里大家都在赌你求婚的日期,我连新买的皮质记事本都押进去了。”
“在组织内部进行概率博弈,可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劳伦斯的语气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审慎。
“微量博弈有助于保持思维锐度,”米莉安的铅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更何况,我在测试自己对人际关系的分析建模能力,这不比填字游戏更有挑战性?”
车厢内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只有引擎的嗡鸣和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
此时,在劳伦斯意识里旁观的元凤不禁扶额:“看来法蒂玛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在哪个时代都容易成为被观察的对象……不过怎么连我也被卷进去了?”
“所以,”米莉安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刚才的停顿,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被说中了?”
“我在思考,”劳伦斯目视前方,灰色轿车正拐入一条照明不佳的支路,“你把分析能力用在这种方向,是不是有点……资源错配?”
“……”
“这沉默的意思是,”劳伦斯的嘴角微微扬起,“你明知有问题,但还是忍不住要验证自己的假设——像看到未解方程式就手痒的数学家。”
米莉安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掠过对面车道车灯的反光。“严谨的验证需要多角度观测。况且……”
她的铅笔在地图上某个位置画了个问号,“如果我连身边人的行为模式都分析不准,又怎么相信自己对案子的判断?”
劳伦斯正要回应,忽然眯起了眼睛。
前方灰色轿车在驶过两个街区后,速度明显放缓,最终停在一栋五层楼的老式公寓前。
那栋楼的外墙防火梯在夜色中像锈蚀的骨骼,三楼有个窗户透着暗红色的光,是那种老式霓虹招牌的余光,隐约能辨出“棕榈旅社”的字样。
男人下车时抬头望了那窗户一眼,这个动作被劳伦斯精准捕捉。
“看来‘田野调查’的成果要入库了。”劳伦斯将车滑进对面街角的阴影,熄火。仪表盘的微光映亮他侧脸,“准备好做一次不请自来的访客了吗,米莉安研究员?”
米莉安已经合上地图,将钢笔式电击器滑入袖口:“我的分析模型显示,接下来有87%的概率需要物理介入。”
雨,开始细细密密地落在挡风玻璃上,将远处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血色光斑。
“如果可能,我倾向于避免物理接触。”劳伦斯的目光锁定了三楼那扇泛着红光的窗户。
“这取决于对方的配合程度,”米莉安检查着袖中的电击器,“以及……他们是否保持着清醒的判断力。”
劳伦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未尽之意:“你还有情报没共享。”
“目标有药物依赖史。”米莉安平静地补充,“情报显示他定期购买苯丙胺类兴奋剂,最近剂量在增加。”
“药物依赖者……”劳伦斯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这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也复杂。”
“你打算用情报局那套‘化学辅助审讯法’?”米莉安侧过头,“对处于戒断期或渴求期的对象,那确实高效。”
“视情况而定。”劳伦斯推开车门,潮湿的夜风涌入车厢,“对瘾君子,有时只需要给他们一个更迫切的选项,不一定是针管,也可能是另一种恐惧。”
他抬头望向防火梯在雨水中的轮廓,低声补了一句:
“毕竟,人总要依赖点什么才能活下去。我们可以帮他换个‘依赖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