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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如冰冷的焰火,在焦虑的都市夜空下喘息。

巨幅的广告牌在潮湿的空气中嗡嗡作响,对面电影院硕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新上映的电影名字。

人群裹在风衣或皮夹克里,面孔在香烟的雾气与霓虹的流光间明灭不定,爵士乐从地下酒吧的门缝里泄出,与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关于“导弹差距”的严肃播报声交织在一起。

劳伦斯拉了拉棕色皮夹克的拉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蓝领工人或退伍兵。

他的目光却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这繁荣的表皮。

比如,巷口阴影里,一个最多十岁的男孩守着个简陋的擦鞋箱,眼睛不时瞟向街角,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对面街道热力检修井的格栅上,坐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对着手里半个冷掉的汉堡发呆。

他们的存在,与橱窗里琳琅满目的新款电视机和汽车的广告,构成一幅刺眼的静物画。

米莉安穿着朴素的格子呢外套和长裙,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像是某个事务所的秘书。

她靠近劳伦斯,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的轰鸣吞没:“根据治安官办公室‘内部’流转的记录,不是公开档案,这一带三个街区,过去两个月有四个孩子被报失踪。最终结论……”

她顿了顿,“都是‘家庭矛盾导致的主动离家’,建议社区介入协调。”

“家庭矛盾?”劳伦斯的目光掠过那女孩冻得发红的脚踝,“协调到热力井盖上?”

米莉安没有回应这份讽刺。

她借着橱窗灯光,迅速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模糊的、显然是偷偷翻拍的照片。

还是那个鸭舌帽男人,背景是路边一个自动点唱机,他正弯腰对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孩说话,手里似乎捏着一枚闪闪发亮的二十五美分硬币。

照片质量很差,但男人脸上那种过分专注、甚至带着点“学术观察”意味的神情,清晰得让人不适。

“他通常在这个时间出现,”米莉安合上文件夹,“自称是附近社区大学的‘社会学兼职研究员’,在做关于‘都市边缘青少年亚文化’的田野调查。有正式的、可以乱真的介绍信。”

“田野调查?”劳伦斯咀嚼着这个充满冷战时期社会科学热潮的词汇,却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看到了未来那些冰冷实验室里“研究对象”的编号。

米莉安用肘部极其轻微地碰了他一下。

斜前方,一家灯火通明、挂着“火箭汉堡”招牌的汽车餐厅停车场边缘,那男人出现了。

他依旧戴着鸭舌帽,但换了件更厚的工装夹克,靠在一台老式投币望远镜上,似乎正在调焦,方向却对着街对面。

一个废弃的旧轮胎商店门口,有个十二三岁、背着破书包的男孩,正试图用铁丝拨开商店后门那把生锈的锁。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自己先拿了一块什么放进嘴里,然后盖上盒子,在手里掂了掂。

他没有立刻过去,就那样靠着望远镜,像一个耐心的鸟类观察者,等待着“研究对象”进入更理想的位置。

“接触?”米莉安问,手指无声地滑进了外套口袋,那里藏着一把改造过的、用于“防身”的钢笔式电击器。

“看他‘观察’完的下一步。”劳伦斯的声音混入旁边电器店里传出的电视测试图案的尖啸声中。

他们退进隔壁一家灯光昏暗、弥漫着煮咖啡和旧书气味的小咖啡馆。

劳伦斯点了两杯黑咖啡,用的是厚重的瓷杯。他握着温热的杯壁,透过玻璃窗上凝结的水雾和反光的霓虹残影向外望去。男人终于动了。

他走到男孩身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隔了几步,晃了晃手里的铁盒,说了句什么。

男孩警惕地转头,男人打开盒子,自己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做了个咀嚼的动作,然后把盒子递过去。

男孩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拿了一块。

男人笑了,指指那把锁,又摇摇头,然后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本封面印着火箭和星球图案的廉价科幻漫画,递了过去。他指了指漫画,又指了指汽车餐厅的方向,似乎在建议一个更暖和的去处。

男孩抱着漫画书,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锁,最终点了点头。

男人拍拍他的肩,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停车场深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他给了那孩子一本漫画,可能还有一句去温暖地方的建议。”米莉安盯着窗外,语气像在分析实验数据。

“不,”劳伦斯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目光深沉,“他给了那孩子一个‘替代选择’,一个看似更安全、更有吸引力的选项。他在建立‘信任’,为下一次‘田野接触’铺路。这比直接拐卖更可怕。”

柜台上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舒缓的弦乐,突然被一则插播的公益广告打断,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用充满忧患意识的语调说:“……请关注您孩子的思想动态与社交圈,警惕不良影响,守护白鹰家庭的价值观……”

咖啡馆里零星的几个客人,有的皱了皱眉,有的毫无反应。

焦虑如同背景辐射,弥漫在空气里,但具体的恐惧却往往指向模糊的“外界”或“未来”,而非眼前悄然消失的个体。

劳伦斯放下瓷杯,杯底与碟子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咖啡馆油腻的玻璃、街道上迷离的霓虹和都市上空无形的电波,遥遥“感知”到可能在某个可以俯瞰全城的高层酒店套房里,长发半黑半白的卡丽或许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祂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璀璨而躁动、充满希望与恐惧的灯海,如同一位棋手审视着棋盘上无关紧要的、正在被悄然移开的几枚棋子。

整个时代的喧嚣与压抑,仿佛都成了掩护这细微罪恶的完美白噪音。

“看来我们做的还不够多。”劳伦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讽意。

“嗯?”米莉安的目光仍锁定窗外飞驰的灰色轿车。

“跟上,”劳伦斯推门踏入潮湿的夜风,“他要去的地方,或许才是真正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