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又谦和,从不摆架子。昨儿还亲手给我炖了参汤,小火慢煨两个时辰,香得整条街都能闻着。”
屋子里静了两秒。
大伙儿头一次觉得,将军,有点欠揍。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谁不知道你陆楚晏疼媳妇?
可你也不能当着一群单身汉的面,这么说吧?
唯独副将一根筋,压根儿没品出话里的得意。
只当将军不想多聊,立马接话。
“哎将军,您把陛下赏的酒全赏我们了,年底跟大人比账,咋整啊?”
“上次户部查账,杨大人可记了您一笔,说您挪用军饷买胭脂水粉孝敬长嫂,这回再空着手去……怕是难交代。”
陆楚晏眉毛一扬。
“我摸到我三哥藏酒的地儿了!等那天,我全给他搬空,今年冠军还是我的!”
“再说了,咱亲兄弟,分你几坛子酒,算啥?我三哥那点私藏,能耐得住我翻?他藏得再严实,也架不住我从小在他床底下躲猫猫练出来的本事。”
副将想都没想,立马接话。
“这点哪够啊?要不你再溜回去,顺两坛出来?”
“将军,您轻功好,身手利索,趁他午睡,撬开地窖门,神不知鬼不觉!回头我们每人分一口,也够吹一年了!”
陆楚晏瞥了他一眼,身子往边上一挪,离得老远。
“你还真敢想?那是我亲哥!我要是真搬空了,他不得抄家伙追我三条街?”
“再说,酒是小事,传出去说我陆大将军半夜偷自家兄长的酒,面子往哪儿搁?”
副将还傻乎乎凑上前。
“将军,您赶紧去呗!早去早回!我去门口给您望风!”
他拍着胸脯保证。
“就一刻钟!您翻墙进去,拎两坛就走,我给您打掩护,就说您在军营议事,谁也查不到!”
“啧。”
陆楚晏抬手一推,副将一个趔趄,差点撞翻了旁边的酒坛子。
周围这才清静了。
再没人提偷酒的事,大家转而说起军中趣事。
酒喝到第三轮,陆楚晏起身告辞。
长公主明天设宴,他得陪着夫人一块儿去。
“陛下亲自点头的家宴,推不得。夫人头一回以主母身份出席,我这个当夫君的,总得护着她些。”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再说了,我那岳母可盯着呢,少一个礼数,回去又得念叨我。”
底下将士都懂,纷纷拱手道别。
有人笑着打趣。
“将军快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陆楚晏点点头,抱拳一圈,潇洒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家三口一块儿出门赴宴。
洛锦歌穿着淡青色绣玉兰的长裙,发髻上簪着一支白玉兰簪。
陆楚晏牵着她手,另一只手牵着女儿沅沅。
小姑娘穿着鹅黄色小袄,蹦蹦跳跳地走着,嘴里还哼着昨儿娘亲教的小曲儿。
同行的还有陆家三爷和卫氏。
陆三爷一袭深蓝长袍,袖口绣着暗云纹。
卫氏则穿着藕荷色褙子,笑容温婉。
按理说,陆楚远和陆楚廷也该跟去。
可他俩身体弱,留家里歇着了。
陆楚晏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厨房炖了雪梨银耳汤,等回来亲自去看他们。
一进府,陆宴辞和陆楚晏立马被人围住。
“陆尚书近来气色愈发好了!”
“大将军可是常胜将军,边疆百姓都念着您的恩德!”
两人都是朝中实权人物。
陆楚晏是大将军,执掌禁军,兵权在握。
陆宴辞更是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军务,地位显赫,谁不想上前攀几句?
他们早习以为常,笑脸应付着。
陆宴辞端着茶盏。
“杨大人近日操练新兵,辛苦了。”
陆楚晏则拍拍年轻将领的肩。
“上次你那招回马枪使得不错,再练三个月,能上战场了。”
卫氏呢?
一瞧丈夫被围,立刻拉起洛锦歌的手,笑着道。
“走,咱们去后院看花。长公主多半在那儿,碰上了,顺道请个安。”
她可不想在这人堆里站一上午,听一群男人吹嘘朝政军功。
后院清静,还能和几位诰命夫人叙叙旧,岂不自在?
洛锦歌点点头。
随即微微俯身,牵起女儿的小手,一步步朝后院走去。
沅沅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素面小裙子。
头发被分成两半,头顶扎了两个圆滚滚的小揪揪。
那是陆楚耀今早亲手给她扎的。
这小子最近跟着府里的老嬷嬷学编辫子,练了好些日子。
终于手艺见长,心里得意得很。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他都抢着给妹妹梳头。
哪怕娘亲还没醒,他就已经端着小木凳坐在妹妹床前,等着给她打扮。
平时啊,他在三个兄弟中嘴皮子最笨,也不太会撒娇讨巧。
总比不上那两个机灵鬼弟弟能在大人面前得宠。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可是长公主府上的家宴,规矩森严,谁都不敢在这等场合出岔子。
于是陆楚耀的机会来了。
他手艺精湛,辫子盘得精致。
两个弟弟一见,顿时瞪大眼睛,谁也不敢再争抢给妹妹扎头发的“差事”。
陆楚耀心中得意洋洋。
沅沅一开始还有点懵懂,歪着头眨巴着眼睛。
等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只听“叮当”一声。
她怔了怔,旋即咧开嘴,咯咯笑出声来。
从那一刻起,她走路便不再安分。
每一步都故意晃着脑袋,左摇一下,右甩一下。
卫氏和洛锦歌并肩而行,耳畔不断传来那“叮叮当当”的铃声。
“你家这丫头,真是个活宝。”
洛锦歌抿唇轻笑。
两人就这么一路听着铃铛声,缓缓步入长公主府的后院。
果然,庭院深处,一张雕花紫檀贵妃榻静静安置在青石平台上。
长公主正斜倚其上。
身边围坐着七八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
卫氏远远瞧见,悄悄拉了拉洛锦歌的袖角。
“那位便是长公主。她是当今天子的亲姐姐,也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当年太后生她时难产,足足熬了一天一夜,险些送命。宫里都说,太后是从鬼门关被硬生生拽回来的。自那以后,太后便把长公主当成命根子疼,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长公主自幼聪慧,饱读诗书,通晓古今典籍,连陛下对她都礼敬三分。你待会儿见了她,不必太过紧张。她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虚头巴脑的礼数。她不在乎你出身何处,也不看门第高低,性子其实真得很随和,你只要做你自己,自然从容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