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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捧出来,坛坛完整。

“亲手埋的?”

副将一脸懵。

“府里下人全死光了?这种事也得你亲自干?”

他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

将军身份何等尊贵,竟为一坛酒亲自刨土?

陆楚晏嘿嘿一笑。

“你不懂,这天下有两样东西,兄弟们不能碰,一个是媳妇,一个就是皇上赏的酒。”

他说着,拍开第一坛的泥封,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先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一口饮尽,咂咂嘴道。

“这酒啊,不在贵贱,而在名分。皇上亲手赐的,哪怕是一碗清水,也是荣耀。”

其实那酒也不值钱。

平日训练操演、守边巡防之余,这群铁血男儿无甚消遣。

有人提议不如以功劳换酒,定个名次,年终比拼。

原本只是玩笑话,没想到越传越真,最后竟成了军中不成文的传统。

每年一到腊月,众将士就开始盘点自家战绩,数着奖状,算着战功。

每年年底,谁拿的赏酒多,谁就是赢家。

赢的人能在庆功宴上坐主位,名字刻进军营功勋墙,还能在新年比武中优先选对手。

更有甚者,连厨娘都会多给他加块肉。

虽说是玩笑,可在这些粗犷汉子心里,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到了年底,就把酒搬出来,摆一排,数个数,看谁的坛子多。

坛子一字排开,贴着标签,写着年份与缘由。

每一只坛子背后,都有一段热血往事。

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可有一年,出事了。

那一年风雪特别大,南境战事刚歇,朝廷嘉奖尚未全部发放。

陆楚晏率部凯旋,归城已是腊月二十八。

他人未进城,便听闻军中传言。

“今年酒赛,陆将军怕是要垫底了。”

陆楚晏眼瞅着自己那堆酒比哥哥们少了一大截。

他眼珠一转,半夜溜进他们院子,偷偷从每个哥哥的藏酒堆里顺了两坛。

事后还将地窖恢复原样。

第二天,三人围坐一桌,发现自家藏酒空了一块,再一瞅。

陆楚晏面前那堆酒,厚得像小山。

三人当场愣住。

“姓陆的!你竟敢动老子的命根子!”

另一个翻箱倒柜确认损失,心疼得直跺脚。

“这是我拼了命换来的!你倒好,一晚上全扒拉走了?”

三兄弟气得差点掀桌,三个人联手,直接把他摁在了地上暴揍一顿。

陆楚晏一边笑一边求饶。

“值了!这酒山够我吹三年!”

最后还是副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

“下次再偷,打断你的腿!”

从那以后,规矩更离谱了。

原本只算皇上赏的才算数。

如今改成,只要年底摆在台面上的酒坛数量多,就算赢。

这一条新规矩传开后,军营里顿时风起云涌。

弟兄们听得直咧嘴,一个个目瞪口呆。

半晌,一个年轻小兵弱弱地问。

“将军……那您去年……赢了吗?”

陆楚晏眯眼一笑,神秘地举起酒碗。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行了,我讲完了。轮到你们了。刚才你们吵啥呢?一个个跟死了亲爹似的?脸拉得比马还长,谁欠你们米还债了?”

众人倒起苦水来。

“将军,您不知道啊,那些闲得慌的妇人,天天在街口巷尾嚼舌根,说夫人连亲生骨肉都不认,心肠冷得像铁疙瘩,简直不配为人母!”

“她们还说夫人克夫,所以才让小姐小时候被人拐走。简直是放屁!这种话亏她们说得出口!小姐失踪那年,夫人才多大?还不是被逼无奈、日夜哭瞎了眼?”

“更可恨的是,还有人传夫人当年就是设了圈套,故意把小姐送出去,害得府里不得安宁,如今嫁给了将军,手握权势,腰板硬了,才敢翻旧账,打着寻女的旗号,其实是想把责任全推给旁人,好让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这话说得简直离谱!连咱们夫人这样清清白白的人,都能被扯进拐卖案里?她们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烂了?”

“最恶毒的,居然还有人说,夫人当年根本不是无辜的,而是帮凶之一!将军您心软,看在旧情分上,硬是压下了这事,才让她逃过一劫!这话要是传到夫人耳中,得多伤她的心啊!”

陆楚晏这才听明白,眉头微微一皱。

怪不得这群人一个个憋着火,脸色难看。

他忍不住笑出声,仰头灌了一口酒。

“这些话,我早听过了。夫人,也早就知道。”

府里早就不止一次传过这些闲言碎语。

不过,说她坏话的终究是少数,更多人是打心底里敬她、夸她。

陆楚晏原本还担心洛锦歌听了会难受。

特地从地窖里挖出一坛陈年好酒,想着回屋好好哄她两句。

结果话还没开口,洛锦歌先冲他笑了笑。

“夫君别担心。外头说什么,我当耳旁风。我没做过的事,不怕人冤枉。清者自清,泼再多脏水,也沾不到我身上。”

陆楚晏一愣,准备好的一大通安慰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懵地看着她。

还是洛锦歌瞥见他手指缝里沾的泥,不由皱了皱鼻子。

“都当爹的人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玩一手泥?也不嫌脏?”

说着,她起身去打水,亲自端了铜盆过来,一点一点地给他洗手。

陆楚晏忽然就想起,当年在洛家的院子里,寒风吹得她鬓发凌乱。

她却毫不犹豫地拉弓放箭,一箭射中人贩,救下了嬉笑扑腾的沅沅。

那一幕,他至今记得真切。

这女人,真跟别人不一样。

陆楚晏心里美得冒泡。

他这媳妇,真真是捡了宝。

别说旁人了,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不敢信。

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子,竟能成为他的妻。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可这种话,他才不跟那帮光棍说。

这群粗人,成天只知道操练、喝酒、打赌。

脑子里除了战马和刀枪,别的什么都不装。

说多了,反倒显得自己炫耀,惹人厌烦。

再说了,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还酸得半夜睡不着觉呢。

军营大部分,是连媳妇影儿都没摸着的粗人。

陆楚晏想想就觉得可怜。

他心里哼了一声。

往后挪了一下屁股,跟那群人拉开点距离。

“行了行了,夫人压根儿不在乎。你们啊,说了也不懂。你们没媳妇,就算有,也娶不到我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