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弈舒所有的伪装瞬间被击碎了。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包袱和那个小小的玉瓶子,接着猛地一抬头,朝着温弈墨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看过去。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阵被压抑到了极点的哭声,从她的胸腔里猛然爆发出来!
霜月把那扇沉重的宫门给关上了。
一声长响。
满室的悲鸣,被隔绝在了那片永恒的阴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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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密的冷雨,像是永远也下不完的愁绪,将整座京都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意之中。
送嫁队伍,从北门静悄悄地出发了。
温弈舒穿着一身扎眼的大红嫁衣,那衣服并不合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更显得她形销骨立。
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人塞进了颠簸的马车。
在高高的城楼上面,温弈墨一个人站在那儿,任凭那冰冷的雨丝打湿她的鬓发。
墨色的斗篷在风中微微拂动。
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看着那支队伍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远方的雨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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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熏香的味道浓得有些发腻。
皇帝温明谦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还难看。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亲信,暗卫统领李茂,眼神阴鸷得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
“都安排好了吗?”
“回陛下,都安排妥当了。”
李茂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等定远王府迎亲的队伍离京一百里,进入黑风峡的时候……”
“那地儿地势险要,是个动手的绝佳地方。”
他嘴角一弯,扯出一抹残忍的笑。
“记着,得干净利落!”
他说话的语气加重了,眼里满是杀意。
一石二鸟。
既除掉了先帝最后的血脉,顺便还能嫁祸给定远王府,激起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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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亲王府。
温弈墨的房间里,蜡烛照得满屋亮堂堂的。
她正坐在窗边,拿着一块柔软的蜀锦,仔仔细细地擦着一把匕首。
这匕首是她娘给她的,她爹亲手打造的遗物。
匕首的鞘上,镶满了红宝石,在烛光下流转着血色的光华。
这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
安谈砚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一身劲装,只穿着寻常的家常袍子,英挺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柔和。
他什么也没说,就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鸦巢’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安谈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温明谦会在黑风峡那地方动手。”
温弈墨擦匕首的动作一点没停。
她连头都没抬,只是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带出一抹冰冷的笑。
安谈砚看见她眼底的冷光,也跟着笑了。
两人相视一笑,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一开始,就不是由别人来决定的。
焦凰阁最深处,灯火如豆。
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桌旁,围坐着十几道身影。
主位上的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衣服,身形挺拔,正是焦凰阁之主,江湖中神秘莫测的凌云公子。
他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把遮去了他所有的神情,只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安谈砚安安静静站在他旁边。
在下面的这些人,都是能把大启朝搅个天翻地覆的人物。
裴惊梧穿着一身青袍,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弹,眼神淡淡地扫过每一个人。
兵部侍郎之女夏昭斓,今日也换下了娇俏的裙装,一身利落的短打,英气勃勃,双手抱胸,眉眼间满是掩不住的期待与紧张。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付玉,顾之川,王启,轻烟,李阳歌等人。
屋里安静得很,掉根针都能听见。
终于,坐在主位上的“凌云公子”有动静了。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
“是有一件关乎大启未来,关乎天下大势,更关乎诸位生死荣辱之事,需与各位共商。”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只见她抬起手,动作缓慢而坚定,伸向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那张代表着神秘、权势与无数传说的银色面具,被缓缓摘下。
灯火摇曳,映亮了面具后的那张脸。
那不是一张男子的脸。
清丽绝伦,眉峰锐利,眼角一颗极小的泪痣,在烛光下仿佛沁着水光。
这不就是……永亲王府的独女,即将和定远王府小王爷成亲的永昭公主,温弈墨嘛!
“公…公主殿下?!”
顾之川手一抖,茶杯里的水都洒出来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弈墨,就好像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我就说嘛!!!”
江相如“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动作大得差点把椅子都弄翻了。
他夸张地揉着自个儿的眼睛,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殿下啊!您可把我们瞒得够严实的呀!”
他这番插科打诨,让紧张的气氛瞬间松动了不少。
安谈砚没好脸色地看了他一眼,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温弈墨的眼神从江相如身上扫过,她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身份藏起来吗?”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彻骨的沉痛与愤怒。
“因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天子!”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之川等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温弈墨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她挥了挥手。
听枫和贺泽就抬上来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在众人跟前打开。
“诸位请看!”
“这是先帝御笔,赐予我父王的密信,信中屡次提及对当今圣上温明谦德行不端的忧虑!”
“这是先帝驾崩前,留给御京王的遗诏,直指温明谦血统存疑,后来御京王被温明谦和林石诣逼死之后,这封密诏就落到了家师锦晏先生手里!”
“还有这个!”
她把一本发黄的脉案记录拿起来,高高地举着。
“这就是冯太妃怀孕到生产的记录,说是早产两月,但实际上根本就是足月生产!”
一桩桩铁证,将在场的众人惊得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温弈墨的眼中涌出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我父亲,先帝亲封的永亲王,就是因为察觉了此事,才会被他们合谋毒害!”
“你们告诉我!”
她猛地一叩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样一个血脉不正、弑弟篡位、勾结外戚、残害忠良的皇帝,我们还要对他俯首称臣吗?”
“这大启的江山,这温家的天下,还能让他稳稳当当地坐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