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萍躲在家里,好几天都没敢在人前挺直腰杆走路。
那十个工分,简直像是从她心头上剜了一块肉。
晚上睡觉都梦见年底分粮分钱比别人少了一截,心疼得直抽抽。
更别提当众念检讨,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看笑话,她李翠萍在红星村啥时候这么丢过人?
这股邪火在她心里越烧越旺。
她不敢怨队里,也不敢去惹那些现在看见她就翻白眼的邻居。
想来想去,都怪江宁宁!
“死丫头!扫把星!”
李翠萍一边用力剁着猪草,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要不是你搞什么破药膏,我能有今天?赚两个臭钱了不起啊!呸!”
她觉得自己冤透了,不就是说了几句闲话吗?
谁背后不说人?
偏偏就她江宁宁金贵,说不得碰不得,还害得自己又是赔工分又是丢脸。
这口气,她李翠萍要是不出,非得憋出病来!
她琢磨着,等这阵风头过去,非得再找机会给江宁宁添点堵不行!
……
另一边,江宁宁可不知道李翠萍把这笔烂账又算到了自己头上。
她正对着手里的一封信,心里怦怦直跳。
信是沈教授托人捎来的。
沈教授问候了她这段时间过得是否好,然后话锋一转,竟然鼓励她去考省城的医学院!
信上说:“宁宁同志,你在中医药方面很有天赋和热情,如今国家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不要被眼前的环境局限,如果有机会,应该争取接受更系统的教育,将来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医学院三个字,像是一道亮光,唰地照进了江宁宁的心里。
她捏着信纸,手心都有些冒汗。
去省城读大学学医?
这对她来说,以前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江宁宁也不是没想过,如果能去外面,她就能懂更多。
现在,一条更宽阔、更光明的路,似乎就在眼前展开了。
她的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就像干涸的田地遇到了春雨,那些被压抑已久的对知识的渴望,对外面世界的向往,都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可是……一想到现实,她又有些犹豫。
这个年代,一个农村姑娘想去考大学,谈何容易?
介绍信、复习资料、路费……
哪一样不是难题,村里人又会怎么说,肯定会有不少闲言碎语,说她心比天高,不安分。
她倒是不在乎这些,她只怕给家里人带来麻烦。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的事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没曾想,意外先来临。
林明辉被选为生产先锋,要去参加大队组织的农田水利建设,这可是个光荣又辛苦的活儿。
可谁曾想,去了还没一会儿,坏消息就传回来了。
林明辉在工地上,从梯子上摔下来,腿断了。
人已经送到县医院去了。
苏慧当时腿就软了,江宁宁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妈,你别急,我去县里照顾爸!”
“我跟宁宁去,老三,你在家照顾妈。”
林渊立马开口说了句,宁宁是医生,也能帮忙看看,家里留个男人在,也好挡一挡那些好事儿的人。
苏慧点头同意,虽然她很想去,但又怕到时候他们回到家,家里乱糟糟的。
林渊和江宁宁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上了自己手头所有的钱和剩下的药膏,匆匆赶去了县城医院。
县医院病房里,林明辉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得老高。
看到林渊和江宁宁来了,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宁宁来了……没事,爸就是不当心,歇段时间就好了。”他还想宽慰女儿。
江宁宁看着继父憔悴的样子,鼻子一酸。
林明辉虽然话不多,但对她和母亲是实打实的好,干活肯下力气,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现在顶梁柱倒了,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她默默去打来热水,仔细地给林明辉擦脸、擦手,又喂他喝了水。
忙活完,她才坐在床边,轻声问:“爸,到底咋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梯子上摔下来?”
林明辉叹了口气,眼神带着疑惑。
“我也觉着邪门。那梯子我上去之前还检查过,看着挺结实。可我刚爬到一半,脚底下踩的那根横梁,咔嚓一下就断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江宁宁心里一沉。
工地的梯子都是统一用的,很粗实,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断。
“断了的横梁呢?”她追问。
“摔下来乱糟糟的,谁还注意那个,估计早被当柴火捡走了。”
林明辉摇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我摔下来之前,好像看见李翠萍家的那个远房侄子,在梯子那边晃悠过。就咱村那个,游手好闲的二愣子!”
江宁宁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翠萍?
“爸,你看清楚了?”
江宁宁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离得有点远,我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那个走路的架势,很像!”
“而且,我摔了之后,被人抬起来的时候,瞥见断口那里,不太对劲,不像是自然断裂的木头碴子,像是被人用锯子先锯过一半!”
如果林明辉没有看错,也没有猜错。
那这就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李翠萍肯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自己躲着不敢出来,就唆使她那不务正业的侄子下这种黑手。
这是想要她继父的命啊!最不济,也要让他受重伤,拖垮她们这个家!
好毒的心肠!
江宁宁看着继父打着石膏的腿,看着他因为疼痛和愤怒而紧皱的眉头,心里的火苗蹭蹭地往上冒。
她原本只想努力学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想再跟李翠萍那种人纠缠。
可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头上,要害她家人了!
这口气,她怎么能忍?
“爸,这话你跟别人说过吗?”
江宁宁冷静下来问了句。
“没证据的事,我哪敢乱说?而且李翠萍那一家子胡搅蛮缠的。”
林明辉叹了口气,江宁宁看了林渊一眼,这才对着林明辉道。
“爸,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你安心养伤,别声张。”
“他们敢在背后下这种黑手,就得付出代价!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