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再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拂袖离去,留下一个充满了压迫感的背影。
周荣升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俊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神色。他死死地攥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永宁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母亲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先回去吧。”
说完,也摇着头走了。
空旷的正堂里,只剩下周荣升和宋娇娇两人。
屈辱、愤怒、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周荣升的心。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宋娇娇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恨意,“我周荣升,本不该受此屈辱。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宋娇娇被他抓得生疼,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她哭着挣扎道:“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这不是我的错,是她们瞧不起我们。”
“瞧不起我们?”周荣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把将宋娇娇甩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撞到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哼。
“她们瞧不起的,是你。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一个未婚先孕的荡妇。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金枝玉叶?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只有无穷无尽的羞辱。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求取宋千千了!”他指着她的鼻子,面目全非,翻脸不认人,“你肚子里揣着的是不是我的种还尚未可知。”
宋娇娇捂着被撞疼的腰,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他不是那个对她许诺未来的荣升哥哥,他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
前世被背叛的恐惧与今生被羞辱的怨恨交织在一起,让她也爆发了。
“周荣升,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她尖叫起来,声音凄厉,“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要不是我,你能被永宁侯府认回来吗?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还嫌弃我?你有什么脸嫌弃我。”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宋娇娇的脸上。
周荣升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你现在已经嫁给我了,你以为你回去和安定候哭诉他会帮你吗?你心里清楚,你的未来掌握在谁的手上。”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袍,恢复了几分平日的从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仿佛刚才那个暴怒失态的人不是他。
宋娇娇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她看着周荣升离去的背影,眼中是满满的恨意。
……
另一边,纪府,清心院。
宋千千与纪玄昭刚回到院子,还未坐下喝口茶,永宁侯张夫人的心腹刘嬷嬷便到了。
刘嬷嬷行事干练,没有半句废话,先是恭敬地行了礼,随后便让身后的小厮抬上一个长条形的黑漆木盒。
“少夫人,这是我们夫人给您的回礼。”刘嬷嬷笑道,“夫人说,您的药,她很喜欢。这件东西,您拿着,或许用得上。”
白芷上前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制作精良的乌鞘短弩,弩身由铁桦木制成,泛着沉沉的幽光,旁边还配着一筒淬了寒光的短矢。
宋千千忍不住拿起,却竟然的发现这重量明显比一般的短驽更轻,更适合女子。
宋千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份礼,太重了。这绝非寻常女子防身之物,而是军中利器,寻常渠道根本不可能得到。
宋千千心中剧震,她知道,自己那瓶药,彻底赢得了张夫人的心。这位侯夫人,正在用她的方式,向自己示好。
可这份礼,实在是太重了!
她何德何能?
“替我多谢伯母厚爱。”宋千千郑重地接过令牌。
送走刘嬷嬷,宋千千握着冰冷的短驽,心中安全感倍增。她重活一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来自权势顶端的、毫无保留的善意。
纪玄昭看着她,眸色深沉:“看来,你多了一个了不得的盟友。”
宋千千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我们。”
一个“我们”,让纪玄昭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他正想说什么,书房外,一个护卫的身影匆匆闪现,正是纪七。
纪七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快步走进,单膝跪地,呈上一卷细小的字条:“爷,漕帮赵堂主八百里加急。”
纪玄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展开字条,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骤然缩紧。
宋千千看他神色不对,也凑了过去。
字条上只有两行字,字迹潦草,却触目惊心。
“粮道被查,数家米行封仓,背后有大理寺和刑部的影子。”
“城西‘同福米行’昨夜被抄,老板咬死是受一说书人蛊惑,囤积居奇。人,已下大狱。”
宋千千的指尖,瞬间冰凉。
那个“说书人”,除了客云来的先生,还能有谁。
而且,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手段之狠辣,远超他们的预料。他们没有从朝堂上反驳蝗灾之事,而是直接从“囤积居奇”、“妖言惑众”这个最实际,也最能引爆民怨的点下手。
一招釜底抽薪,精准而致命。
“他们想把囤粮的罪名,扣在你的头上。”宋千千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看向纪玄昭,“《策论》之事让你成了世家的眼中钉,若再背上一个蛊惑商贾、哄抬粮价、意图不轨的罪名,他们便能名正言顺地将你置于死地。”
前一刻的胜利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被拉扯到紧绷的极致。一场针对纪玄昭,也针对她的天罗地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张开。
纪玄昭将字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他抬起眼,看向宋千千,眼中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与寒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缓缓道,“他们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我等的,就是他们出手。”
宋千千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方以为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却不知道,这也暴露了他们自己的狐狸尾巴。那些急于封锁粮道,打压消息的人,才是真正想借着蝗灾,大发国难财的国之蛀虫。
“你想将计就计?”宋千千的心跳,开始加速。
“不。”纪玄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我要让他们,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