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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彻执声音不大,落在这层只关着谢士津一人的牢房中,却像是幽暗的洞穴中,水滴坠入洞潭般清晰。

他说“我后悔了”,而不是“本宫后悔了”。

谢士津抬起头:“后悔当初宫宴上没能趁早将我解决了?”

“后悔当初那么对待谢妧迎。”

“你不配提她!”

听见燕彻执提起谢妧迎,谢士津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方才的云淡风轻不复存在。

“妧迎对你一片赤忱真心,而你不珍惜、冷落、甚至厌弃她,你可知这些对她是多么大的伤害?事到如今,你在我面前演什么深情?”

燕彻执不是来与谢士津争执的,面对他的斥责,心中也无半分恼怒。

“是啊,事到如今,我为何要在你面前伪装?”

谢士津一言不发地盯着燕彻执,听他继续说:“不论你信或不信,我都告诉你——谢家最后的结局如何,咎由自取,我不会管。但我会让谢妧迎衣食无忧地过完这一生。”

“这算是,当初你全力相助东宫,和谢妧迎一片真心的补偿。”

燕彻执一诺千金,且如今谢士津已经不足为患,他没必要再撒谎欺骗谢士津——说直白点,他根本没有利用价值,需要燕彻执编造一个谎言。

谢士津当然也明白这点。

他终于愿意相信,燕彻执是今日来并非为了冷嘲热讽。

可是除了谢妧迎,他还有一个儿子。

“我信你有能力保住妧迎。”谢士津目光如炬,“我也知道你完全能够再保住一个人——若你能护下谢匡迎,那我愿意将最后些许价值倾囊相助,任由你榨干。”

燕彻执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会管谢匡迎。”

“匡迎毕竟是妧迎的哥哥……”

“将阴谋设到自己妹妹身上的人,连做人都不配,又凭什么做长兄?”燕彻执打断谢士津,“你可知,真正导致谢家倾覆的导火索是什么?”

“不是你日积月累的罪状,因为你隐藏得足够好。但是你的儿子并没有学到你的半点周全。”

谢士津的瞳孔骤缩:“你是什么意思!”

“谢妧迎不可能通过女官选拔——因为你的嫡子早就买通了何宽,让谢妧迎不可能中第。而你再次去贿赂何宽……”

后面的,燕彻执不再说,谢士津也能懂了。

谢士津一拳砸在墙壁上:“逆子!”他威风了一辈子,可是此刻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竟然眼眶猩红,有了泪意。

良久,他转过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谢士津双膝一弯,隔着铁门跪在了燕彻执面前。

燕彻执没躲开。

“子不教,父之过。谢匡迎是畜生!是孽障!可是……他是我儿子,我如何能看到他在我死后无依无靠?他自立平庸,文武皆废……”谢士津摇头,悔不当初,“我愿一命换一命,只要你能,让他和谢妧迎一起好好活着!”

“一命换一命?”

谢士津抬起头:“我还能给太子殿下一个立功的机会。”他一字一句地说下去,“言啸川,我杀的。”

燕彻执似乎没什么反应。

“你杀了那么多人,一个言啸川就够你抵命的,你又如何有第二条命去换谢匡迎的?”

“那丰顺帝弑父杀兄的证据呢?”

暮色迟迟。

裴逸麟一如既往地被拉去了赵家共进晚餐。

“这些天查案子一定累坏了吧?”刘氏关切地问道。

裴逸麟的确累,心累——有什么比查了半天查不出丁点线索,更让人心力交瘁的。

“别急,万事皆有定数。”

刘氏对赵明成这种不分情况就乱讲道理的行为很不满:“这查案能不急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要得到一个‘结果’,压力多大。你以为跟你们户部一样,一群人拿个算盘拨两下就行?”

赵玉珠听见这话直接笑出声了。

“伯母说得对,但是伯父也说得对。”裴逸麟两头不得罪,很有做女婿的自觉。

赵明成转了个自己关切的话题:“钱尚书最近如何?”

说到钱守善,气氛忽然有点沉重。

裴逸麟摇摇头:“钱大人膝下无子嗣,说将言啸川看作己出也不为过。如今他不明不白地走了,对钱大人打击不小,听说大病一场,至今未愈。”

“改日我去看看他。”赵明成心中情绪也复杂。

“老爷,文锡公子来了。”丫鬟进来传唤。

刘氏招呼道:“再添双碗筷来,叫文锡坐下一起吃。”

丫鬟下去添碗筷的时间,文锡已经进来。

他似乎有些着急,一路赶来,额头上都还挂着汗珠。

“赵大人!”

“慢慢说,别急。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文锡扫视了一圈,面露难色。

裴逸麟垂头扒饭:敢情是嫌他这个“外人”在场呢?

“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无妨。”赵明成说。

这话不仅全了裴逸麟的面子,也印证了在他心中,裴逸麟的地位。

裴逸麟忽然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文锡听见赵明成这话,这才放心说道:“谢士津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众人皆惊。

“他自尽前,留下一封血书,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还承认了……承认了言啸川是他所杀。”文锡顿了一下,补充道,“他是……咬舌自尽。”

满室寂静。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人一时做不出反应。

咬舌自尽,多么痛苦的一种死法。

谢士津,这个权倾朝野又老谋深算的人,竟然最终以这种自毁又决绝的方式结束他所谓“波澜壮阔”的一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忽然,裴逸麟冷笑了一声:“让他自戕也是便宜他了,否则就这么多年他的累累罪行,凌迟而死也不为过。”

是啊,他的死,死不足惜。

但是一代传奇以如此方式潦草落幕,想起曾经那些翻云覆雨,还是叫人忍不住唏嘘。

东宫。

燕彻执一个人在寝殿中,他熄灭了油灯,在虚无的黑暗中暗自发呆。

“丰顺帝当年不仁不义之举,我留住了一部分手书。”

“只要殿下可以保住谢匡迎……”

“我自行了结,不会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