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宁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半遮面的面具很好地隐藏了她原本的声音:“叫我朝光便好。”
药阁鬼医朝光,管家在成王府呆了多年,也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看向许砚宁是眼神转化为了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鬼医的名号实在响亮,江湖中没有人敢冒用,心中更多是对路修远腿疾有救了的激动。
许砚宁拿着茶杯垂眸看着茶水上漂浮着是浮沫,朝光是她的小字,很少有人知道。
所以当时加入药阁,姜隐问她的名字,她说的就是她的小字,后来名声响亮了起来,大家都叫她鬼医,朝光这个名字也跟着被人人传颂。
路修远被人推着进来,许砚宁抬眸看过去,他比以往要瘦,面色也不如初见时好看了,眉眼间尽显病态。
管家过去对着路修远耳语了几句,路修远眸光闪烁,摆了摆手,管家便离开了。
会客厅内,仅剩下路修远和许砚宁两个人。
路修远控制着轮椅往前,许砚宁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仅露出来的上半张脸让路修远有些许恍惚。
路修远先问:“你是宁宁的师妹?”
许砚宁颔首:“原来师姐说的人,是你。”
路修远却不相信:“我从未听她提起过同门,你如何证明?”
许砚宁从药箱中取出针带摊开,银针捏着手中,对着路修远的腿,手指一弹,银针眨眼间就到了路修远腿上。
细微的刺痛传来,路修远垂眸看向扎在腿上的银针,这银针他认得,鬼门十二针。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许砚宁的同门。
并且,她还是药阁鬼医。
自己无论如何寻找都难觅踪迹的药阁鬼医,就这样找上门来了。
路修远一时间心情复杂起来,看向许砚宁的眼中带着探究。
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许砚宁提起过?
许砚宁朝着路修远走去,“时间紧任务重,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路修远问:“府中曾经有药阁信鸽来过,是你送来的?”
许砚宁勾唇笑着,她就知道,那只被狸奴抓住的信鸽,路修远肯定查过。
药阁的标志并不难认。
“不过是些问好的信件罢了。”许砚宁手中捏着银针,她站着路修远坐着,目光从银针移到路修远的脸上,眼眸带笑。
“王爷担心这个,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师姐?”
许砚宁声音极轻,如同羽毛一般落在路修远心上,虽然不痛不痒,却让人难以忍受。
路修远目光凌厉起来:“我们夫妻伉俪情深,由不得你在此质疑。”
许砚宁觉得好笑,哪里来的伉俪情深?就连拜堂都是弟弟代替兄长来的。
听见许砚宁的笑声,路修远心中不舒服:“你笑什么?”
“王爷开心就好。”说着,银针落在路修远的手臂上。
路修远是因为中毒才导致残疾的,毒素遍布全身,单单是抑制腿部毒素是不够的。
以前她给路修远扎针都是悠着来的,毕竟要一点一点控制路修远,但是现在,她迫不及待要路修远恢复。
只要路修远的双腿恢复了,路知澜的日子就不会好过,毕竟路知澜坐上这个位置的手段并不光彩。
虽然当时很多知情人已经死了,但是不代表没有苟活的,就算没有,她也会捏造出这个人来。
只要有人支持路修远,那么朝堂斗争就会愈发激烈。
内斗,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银针密密麻麻布满路修远全身,路修远只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流在乱窜,暖流所过之处带着断骨的阵痛。
路修远紧咬着牙没啃声,许砚宁面具之下的嘴唇勾起。
鬼门十二针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由施针人控制病人体内的力。
尤其是内力。
路修远武功高强,内力自然不差,所以当鬼门十二针开始引导路修远体内内力行动,势必会带来不一样的痛。
不过这也不是许砚宁私心报复,只要内力流窜越快,体内毒素才会更快地被逼在一处,有利于祛毒。
这样的方法已经在兰灼池身上有了明显的效果,所以许砚宁并不担心路修远会挺不过去。
起初,这样的疼痛还在路修远的忍受范围内,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汗水浸湿了路修远的衣襟,连同眼睫毛上都挂着汗珠。
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问许砚宁:“你们师出同门,为什么行针手法和效果却不同?”
许砚宁原本正闭着眼小憩,听见路修远的问题哼笑一声:“这门医法确实讲究循序渐进,不过我比较赶时间,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在意过程?”
以前可以说是同盟,现在可未必了。
对待敌人,许砚宁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路修远紧紧抿着嘴唇,他没有力气说话,骨头断裂又重组,他听见了自己体内“咔嚓”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虚幻起来,恍惚间,路修远仿佛来到了一处火海。
四周的火焰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往他靠,路修远不自主地往后退,但很快,四周的火焰将他包围了起来,退无可退。
许砚宁睁开眼睛看向陷入幻觉了的男人,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幽情香有致幻作用,通常会附着在人的血液内,一般情况下不会发作。
她给路修远下的剂量并不算少,而刚刚的行针让路修远体内的内力活跃了起来,内力活跃就会带动全身的血液。
隐藏在血液里的幽情香发挥了作用,所以路修远才会陷入幻觉。
眼看着路修远就要倒了下来,许砚宁跨步上前扶住了路修远,路修远的脑袋靠在许砚宁身上,眼神空洞。
幻觉内,路修远看见自己被火焰吞噬,然后继续被火焰包围,再次被火焰吞噬……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路修远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那道声音温柔,缱绻,带着丝丝暧昧,轻喊着他的名字:“路修远。”
路修远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入目的却只有火焰。
他想叫,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无措地看着四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