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断崖边缘,将藤蔓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黑线,缠在三人瘫坐的碎石坡上。张尘的登山靴陷在碎岩里,鞋尖还沾着迷神瘴留下的暗绿黏液,干涸后像一层薄釉。他没动,只是盯着胖子手腕——那道旧疤正泛着暗红,皮下似有热流涌动,节奏竟与自己摸金符背面的震颤隐隐同步。
秦教授摘下面罩,手指在脉搏仪上快速滑动。数值跳了几下,随即归零。他皱眉,又试了神经传导检测,屏幕只显示一片噪波。
“生理指标紊乱,但找不到病灶。”他低声说,“像是……身体在响应某种外部信号。”
张尘没吭声。他从背包夹层取出一块浸过山泉水的棉布,轻轻覆在胖子手腕上。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布料边缘瞬间发黄卷曲。他咬牙,将摸金符贴了上去。
金属触感刚接触皮肤,符文背面的“启”字忽然一震,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自纹路中心漾开。几乎同时,胖子抽搐的肌肉松弛下来,脉搏趋于平稳。
秦教授瞪大了眼。“你这符……刚才发光了?”
“嗯。”张尘收起符,动作很轻,“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认人。”
他没说的是,就在符文接触烙印的瞬间,脑中闪过的不是画面,而是一段频率——和黑匣子内部滴答声完全一致的节拍。
胖子眼皮颤了颤,喉咙里滚出几个字:“……血……要流进去……”
张尘猛地抬头,看向石门。那道刻着“启”字的门框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凹槽,形状像干涸的沟渠。他爬过去,指尖探入,触到一丝残留的湿意。
不是水。
他捻了捻指腹,深褐色的痕迹在阳光下泛出铁锈般的光泽。
“有人用血开过门。”他说,“不止一次。”
秦教授立刻调出相机,放大拍摄门框结构。岩层表面看似天然风化,但接缝处的纹理太过规整,像是人工嵌合。他用探测笔轻敲,回音空洞。
“后面是空的。”他声音压低,“而且……有电流反应。”
张尘抽出铜丝,一端接在探测笔的电极上,另一端缓缓贴向岩壁。铜丝刚触到石面,整段金属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电路。
是神经。
他立刻想起爷爷笔记里提过的一种机关——“活壤锁”,以远古生物干化的神经束埋于石中,感知生命体征,活人靠近即触发反制。这类机关早已失传,因需活体培育,极难控制。
“别碰墙。”他低声警告,“这墙……是活的。”
胖子这时醒了,撑着地面坐起,脸色惨白。“我梦见……我在守门。有人逼我开门,我不肯,他们就烧我的手……”他低头看那道疤,声音发抖,“这疤……不是刀伤。”
张尘没接话。他盯着黑匣子,缓缓将其靠近门框刻痕。匣体东南角的“启”字纹路微微发烫,与摸金符共鸣如心跳。
“你还能走吗?”他问胖子。
胖子点头,咬牙站起,却在重心转移时踉跄了一下。手腕旧疤再次发烫,他闷哼一声,掌心本能地按向石门。
就在皮肤接触的刹那,整面岩壁亮了起来。
蛛网状的脉络自门框蔓延而上,暗红光流在石中缓缓流动,如同血液复苏。那些断裂的符号被逐一点亮,最终汇聚成一个完整的图腾——与黑匣子内层纹路完全一致。
秦教授倒吸一口冷气。“这结构……是生物导电组织!它把人体血液当激活介质?”
张尘盯着光纹流转的节奏,忽然明白了什么。“不是血液。”他说,“是烙印。这门认‘守门人’。”
他转向胖子,声音低沉:“你以前……来过这里。”
胖子摇头,眼神混乱。“我不记得……可这感觉……像我身体记得。”
张尘没再追问。他将黑匣子收回背包,取出头灯,关掉强光模式,只留一缕微弱的绿光。“接下来的路,闭眼走。”他说,“这墙能感知心跳和呼吸,太亮或太快都会触发机关。”
三人排成纵列,张尘在前,秦教授居中,胖子殿后。通道比之前更窄,岩壁内嵌的神经束清晰可见,呈深紫色,微微搏动。地面铺着青灰石板,接缝处渗出淡黄色液体,踩上去有轻微的粘滞感,像踩在未凝固的胶质上。
张尘放慢呼吸,吸气三秒,屏息两秒,呼气三秒。他能感觉到身后两人的节奏在努力跟上。秦教授的呼吸器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被刻意压低。
走到中段,胖子突然闷哼一声。
张尘回头,只见他额头冒汗,左手死死掐着右腕。那道疤已变成暗紫色,皮下有光点游走,如同活物。
“撑住。”张尘低声说,“别乱动。”
话音未落,通道左侧岩壁突然凸起一块,尖锐的石刺破表层而出,直指胖子咽喉。
张尘反应极快,一把拽出前探杆,将胖子背包绑在杆头,猛地前推。
石刺刺穿背包,几件装备被撕裂,但下一瞬,整排刀阵从墙内弹出,交错旋转,带起呼啸风声。刀锋间距不足二十厘米,任何活物都无法通过。
胖子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我……我又看见了……火刑柱,铁链,他们说我是叛徒……可我没开门……我真的没开……”
张尘蹲下,盯着那退去的刀阵。刀锋收拢后,地面浮现出一道浅刻——山峦叠嶂,中央一扇巨门半掩,门后是翻涌的黑雾。边缘刻着八个字:心火不熄,门自为开。
“归墟图。”秦教授蹲下,用笔轻轻描摹,“这是指向雪山的路线图。但‘心火’……是什么?”
张尘没答。他盯着图中那扇门,忽然觉得眼熟。
不是形状。
是纹路。
那门上的符文,和他摸金符背面的“启”字,如出一辙。
他伸手摸向锁骨下方,皮肤下的光纹依旧游走,但比之前温顺。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苏醒——不是记忆,是血脉深处的回响。
“走。”他说,“去雪山。”
秦教授皱眉。“就这么定了?没有讨论?没有计划?”
“计划就是活着走出去。”张尘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碎石,“这地方不让我们停,就得一直走。”
胖子挣扎着站起来,脸色仍白得吓人。“我有个问题。”他声音沙哑,“如果我是守门人……那上次开门的人,是谁?”
张尘脚步一顿。
他没回头,只是握紧了登山杖。
杖尖点地的瞬间,地面那幅归墟图的刻痕中,一滴暗红液体缓缓渗出,顺着“心火不熄”四字边缘滑落,像一滴凝固的血泪。
胖子抬起手,掌心朝上。
那道疤,正对着图中巨门的方向,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