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离开的吉常和谷易瞬间紧张起来,两人来不及躲藏,尴尬的努努嘴,还未开口,萧业已大步走了过去,好似没有看见他们一般。
两人连忙跟在了后面,却见萧业转过了垂花门,忽然停了下来。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绷直,寒眸阴冷,直直的望着小园子旁的翠竹林。
萧业望着那一轮孤月下飒飒作响的竹林,他记得她就是在此看仲连练剑,说仲连是个“周正人物”。
心里若是全心全意有他,眼里怎么会有其他“周正人物”?
竟然舍弃了他,说什么“以后”,分明是威胁自己!
骗子!可恶!狠心的女人!
突然,他凌空飞起,凌厉的身形直冲竹林而去,空中一道银光闪过,萧业软剑在手,“唰唰”两剑接连削断两根竹子。
银白的月光下,翠绿的竹林里,萧业的身影宛如黑龙出海,在呼啸的寒风和起伏的绿波中,升腾潜跃,招式狠厉,剑光过处便是几颗翠竹轰然倒地!
那如白练般的软剑在寒风中铿然作响,似悲鸣,似哀嚎,似嗜血之兽,让人闻之战栗。
谷易和吉常见了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像公子这样通透的人也会为情所困。”
“是啊,杀了谢璧,公子就是夫人的杀父仇人;不杀谢璧,这灭门之仇还怎么报?”
“以仇报仇,以血洗血,就这么报!”
背后突然传来孟院公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去,不知其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
吉常和谷易都知道这句话,这是公子告诉他们的公道。
“老孟,你觉得公子能放下吗?”
“事已至此,放不下也要放。”
竹林里,翠竹一片片倒下,竹叶飘扬,纷纷杂杂。
萧业身形凌厉,墨发飞扬,剑光闪烁,呼啸嘶风!
天都山暗生情愫,南春山羞涩靠近,啸台倾诉心意,梅花九九消寒图,平安符,锦囊,梅花坞,红梅……
骗了吗?真的骗了吗?
舞剑的人狂乱了,突然,风中“嘶”的一声,那软剑如白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臂,伤了主!
软剑柔软,不易掌握,用剑时需精、气、神高度集中,而他,分心了。
一股血腥气蔓延开来,萧业捂住了手臂,那鲜血从他指缝里汩汩冒出,滴在了白地上,像一朵朵殷红的花,又像是沾上了尘埃的红梅……
抄手游廊上的三人见了,连忙跑上前来。谷易第一个来到跟前,撕下布条为他扎住了伤口。
孟院公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公子应当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吉常和谷易也定定的看着他,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媳妇,就没有岳父,那么杀便杀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萧业偏偏不选。
弃我去者,乱我心者……
萧业握着利剑的手微微颤抖,骨节泛白,谢姮……唯有谢姮!
倏忽,他身影急转,软剑再次呼啸破风,风卷残云般扫荡整片竹林!
孟院公和吉常叹了一口气,谷易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感叹道:“情这一字竟然如此难缠!”
三人退出了竹林,忧心忡忡地望着那竹林里纵横肆虐、心绪狂乱的身影……
两个时辰后,萧业终于力竭,手中利剑突然飞出,身子凌空落地时踉跄一步,轰然一声,单膝跪地!
那闪着锋利白光的软剑就在一丈之外,他双眼猩红,眼前是影影重重的光点和暗影,机械地伸出手去,却见那白冷的剑身上映着谢姮凄绝流泪的花容……
“姮儿……”
萧业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没了意识。
“公子!”
竹林外的三人急急奔了过来,吉常和谷易分别去探萧业的脉搏。
“怎么样?”孟院公紧张的问道。
“没有大碍,急火攻心,劳累过度,晕过去了。”吉常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叹了一口气。
孟院公脸上现出揪心之色,自从萧业为他的独子报仇雪恨后,在多年的相处中,他对萧业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此刻正如一个父亲看儿子。
“快抬回去,点上安神香,用些安神药,让公子好好睡一觉!”
“对,这个主意好,这段时间公子一个整觉都没睡过……”
三人说着,小心扶起萧业朝着云起斋而去……
次日,是个晴朗的冬日,虽然干冷,但好在没风。
早膳过后,谢姮收拾妥当,向绿蔻说道:“我们出府去,给母亲抓些药,天冷了,她的头风恐怕又要犯了。”
绿蔻这几日也觉得府中既压抑沉闷,巴不得出去透透风,“好,正好今个儿天好,姑娘也出去散散心!”
两人朝着前院走去,出了垂花门,转上抄手游廊,谢姮见孟院公正指挥仆役将小竹园里横七竖八倒着的竹子清理出去。
“夫人,公子昨晚忙了大半宿的公务,这会儿刚刚歇下,夫人若是找公子还是等等再说。”
见到谢姮突然来到前院,孟院公出言阻止,语气略显生硬。
谢姮垂了下眼眸,平静答道:“我不是要找他,我想出府一趟。”
“夫人要去哪?”孟院公走近了些,略带戒备的看着谢姮。
“出去走走,你让吉常驾车便是。”
孟院公听到谢姮愿意让吉常陪同,便不再追问,让人通知吉常去了,自己则又转身朝着竹园而去。
“孟院公!”
忽然,谢姮从后面叫住了他。
“夫人还有何事?”
谢姮站在廊下,微风掀起她碧水色的斗篷,如风中一朵漂浮的绿萍。
“这些日子他很辛苦,有劳你们好好照顾他。”
谢姮的声音清淡无波。
孟院公回道,“这个无需夫人叮嘱。”
谢姮闻言,明白萧府知道内情的几人多少对自己都有些意见,她没再多言,款款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孟院公心中叹息一声,夫人是好夫人,但岳父却不是好岳父。但大丈夫何患无妻?希望公子能够早日想通。
乘车来到街上,谢姮先到了姚家药铺为母亲抓了整个冬天要用的药,又吩咐吉常去往谢府。
吉常没有阻拦,公子说过夫人想去哪就去哪,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谢家。
来到谢府门口,马车缓缓停下。谢姮下了车,走进了门楼里,转身对门外的吉常说道:“我今日不回去了,你不必等了。”
吉常惊讶道:“夫人可与公子说了?来时可没说今日不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