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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长宁十六年冬,寿张酒馆遇旧部

渤海的雪,下得又急又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裹进一片苍茫里。秦王府的暖阁中,龙天策正对着一幅辽东舆图出神,案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参汤。八十岁的他,精力大不如前,却总爱翻看这些旧日的战图,仿佛能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里,找回当年跃马扬鞭的意气。

“殿下,前几日去山东巡查的老周回来了,说在寿张县,见到了一个人。” 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犹豫。

“哦?谁?” 龙天策头也没抬。

“他说……像是司马神风。”

“哐当”一声,龙天策手中的狼毫笔掉在舆图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你说谁?司马神风?他还活着?”

刀王过往:血染征袍映丹心

司马神风这个名字,像一把尘封的宝刀,猛地被抽出鞘,带着凛冽的寒光,劈开了龙天策记忆的闸门。

那是个何等勇猛的汉子啊!

司马神风出身草莽,自幼练就一手绝妙刀法,因善使一把重六十六斤的“破山刀”,江湖人称“独臂刀王”——这名号起初是戏称他刀法快得“能让人瞬间变独臂”,谁也没想到,后来竟成了谶语。

他第一次追随龙天策,是在平定岭南叛乱时。那时的他,二十出头,浓眉大眼,一脸桀骜,单枪匹马冲上山寨,一刀劈开叛军首领的头盔,立下首功。龙天策见他勇猛,又不失机敏,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亲卫队长。

此后的十几年,司马神风跟着龙天策南征北战,从岭南的瘴疠之地,打到西南的泸水之畔,从长安的金銮殿外,杀到辽东的冰天雪地。他的刀,劈开过南诏蛮兵的藤甲,斩断过突厥骑兵的马腿,更在昭通城下,为龙天策挡过致命一箭。

大小战役百余场,司马神风从无败绩,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军功章也攒了一匣子,“刀王”的名号,在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龙天策常说:“有神风在,我军如虎添翼。”

将士们敬他,不仅因为他的刀法,更因为他的义气。他会把赏赐分给手下的弟兄,会为了救一个伤兵,单刀匹马冲回敌阵,会在庆功宴上,抱着酒坛,和龙天策称兄道弟。

可这一切,都在长宁十一年的安市之战,戛然而止。

那天,高句丽大将盖舒宝率军反扑,唐军阵地险些被突破。司马神风怒吼一声,提着破山刀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刀光过处,血肉横飞。他杀得兴起,却没注意到侧面射来的冷箭,以及脚下突然出现的绊马索。

“神风!小心!” 龙天策在阵后看得真切,急得大吼。

可还是晚了。

司马神风被绊马索绊倒,三支冷箭瞬间穿透了他的左肩。剧痛中,他挣扎着站起,挥刀砍掉射箭的敌兵,却不想盖舒宝挺着长枪,从侧面猛冲过来,一枪刺穿了他的右肩。

“啊——!” 司马神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想拔刀,却发现右臂已经不听使唤——盖舒宝的枪,不仅刺穿了他的肩膀,更震碎了他的肩胛骨,废了他整条右臂。

混乱中,他眼睁睁看着盖舒宝狞笑着冲他扑来,却无能为力。若非王铮(后战死)拼死杀到,将他救回,他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可活下来的他,却成了“废人”。

右臂被截肢,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破山刀,再也握不住了。

寿张落魄:独臂醉汉忆当年

从那以后,司马神风就从军中消失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回了老家。龙天策派人找过几次,都杳无音讯,久而久之,便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每次想起,都唏嘘不已。

没想到,他竟在寿张县。

“备车!” 龙天策猛地站起身,不顾老管家“天寒路滑”的劝阻,“去寿张!”

寿张县在山东境内,离渤海千里之遥。龙天策一行人,冒着风雪,走了整整五日,才抵达县城。

老周所说的地方,是县城角落一家破败的小酒馆,兼营住宿。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粗鲁的叫骂声。

“再来一壶!快点!磨蹭什么!”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却依稀能辨出当年的硬朗。

龙天策推门进去,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酒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汉子,背对着门口,趴在桌上,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坛。他身形依旧魁梧,却瘦得脱了形,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意地垂着。

“店家,再来……” 汉子说着,猛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

汉子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最后又被羞愧和慌乱取代。他下意识地想把空荡荡的左袖管藏起来,身体却因为醉酒,晃了晃,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司……司马神风?” 龙天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殿……殿下?” 司马神风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他猛地低下头,不敢看龙天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龙天策走到他面前,看着桌上的空酒坛,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袖,心中一阵刺痛,“这些年,你就这么过的?”

“我……” 司马神风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破烂的棉袄上,“我这样的废人,还能怎么过?”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暴躁,“没了胳膊,握不了刀,上不了战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谁说你是废人?” 龙天策看着他,语气沉重,“当年岭南平叛,你单刀劈开山寨大门,救了三百弟兄;昭通城下,你身中七刀,还背着重伤的斥候跑了三里地;安市之战,若不是你拼死挡住盖舒宝,唐军的防线早就崩了!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司马神风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酒液,滚落下来:“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就是个废物!连刀都握不住!连酒都喝不明白!”

他猛地一拍桌子,空酒坛被震得粉碎:“我多少次梦见回战场!梦见跟着殿下,提着破山刀,杀得敌人屁滚尿流!可醒过来,只有这空荡荡的袖子!我恨啊!”

“我想打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卑微,“殿下,我知道我没用了,可我还想跟着您,再打一次仗……哪怕……哪怕只是当个小兵,给弟兄们喂马、挑水,我也心甘情愿!”

他趴在桌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有不甘,有绝望,有对过去的怀念,更有对战场的无尽渴望。

酒馆老板和伙计吓得躲在柜台后,不敢出声。他们只知道这个独臂汉子脾气暴躁,天天喝酒,却不知道他竟是秦王殿下的旧部,更不知道他有过那样辉煌的过去。

故人之诺:残躯亦可续新篇

龙天策静静地看着他哭,没有说话。他知道,司马神风积压在心里的痛苦,太久了,需要一次彻底的释放。

等他哭声渐歇,龙天策才缓缓开口:“你想打仗,我知道。”

司马神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但不是现在这样。” 龙天策摇了摇头,“你醉成这样,连路都走不稳,怎么上战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跟我回渤海吧。”

“回渤海?” 司马神风愣住了,“回去……做什么?”

“渤海的新兵营,缺个教头。” 龙天策看着他,眼中带着期许,“你虽然没了左臂,但刀法还在脑子里,战场经验还在心里。你可以教那些新兵劈刀、格挡、战场生存的法子,教他们怎么在乱军里保护自己,怎么在危急关头守住阵地。”

他拍了拍司马神风的肩膀:“你不用握刀杀敌,只要把你的本事,教给那些年轻人,让他们少流血,多打胜仗,这难道不是在打仗?这难道不比你当个小兵,更有意义?”

司马神风呆呆地看着龙天策,浑浊的眼睛里,渐渐亮起了光。

教新兵?把自己的本事传下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战场”。

“我……我能行吗?” 他有些不确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不行,谁行?” 龙天策笑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一刀劈开山寨大门的司马神风,是那个能在乱军里杀进杀出的刀王。少了一条胳膊,你的骨头还在,你的血性还在,你的本事,还在!”

“殿下……” 司马神风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龙天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渗出血来,“谢殿下……谢殿下还肯要我……”

“起来吧。” 龙天策扶起他,“收拾一下,跟我走。从今天起,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你的战场,在新兵营,在那些年轻人的身上。”

司马神风重重地点头,猛地将桌上剩下的半壶酒,狠狠摔在地上:“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他站起身,虽然依旧憔悴,眼神却变了——那里面,有了光,有了希望,有了久违的坚定。他用仅存的右臂,笨拙地整理了一下破烂的棉袄,像是在整理当年的铠甲。

新篇待启:风雪归途话新生

第二天,雪停了。

龙天策的车队,离开了寿张县。队伍里,多了一个身影——司马神风。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理整齐,虽然依旧消瘦,左臂空荡荡的袖管依旧刺眼,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他没有坐马车,而是跟在龙天策的车旁,步伐虽有些踉跄,却异常稳健。

“殿下,您放心,我一定把那些新兵,教成最厉害的兵!” 司马神风瓮声瓮气地说,像是在立军令状。

“我相信你。” 龙天策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着他,“但也别太累着自己。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量力而行。”

“哎!” 司马神风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车队在雪后的官道上,缓缓前行。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龙天策看着车窗外,司马神风那略显佝偻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司马神风的“战场”,确实变了。不再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前线,而是相对平静的新兵营。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续写新篇章”?

失去一条胳膊,确实是巨大的创伤,但这创伤,不该成为毁灭人生的理由。把自己的经验和本事,传授给下一代,让他们在战场上少走弯路,少流血牺牲,这同样是一种伟大的贡献,同样是一种英雄的壮举。

司马神风的“新篇章”,或许没有当年单刀赴会的惊险,没有血染征袍的辉煌,却有着另一种深沉的力量——那是传承的力量,是不屈的力量,是在绝望中重新找到生命意义的力量。

而他龙天策,能在有生之年,为这位老部下,点亮一盏新的灯,指引一条新的路,也算对得起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了。

车队渐渐远去,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在雪地上延伸,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英雄、创伤、救赎与新生的故事。属于司马神风的新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