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雷三回告辞后,一行人往外走。
想起陆思忠在自己问话时的欲言又止,温清宁止住上马车的脚步,开口问道:“陆评事刚才想问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陈无讳和霍纯跟着停下,好奇地望向二人。
陆思忠怔愣地眨了眨眼,旋即反应过来。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不明白郡君为何把李娘子做的事定成诈欺,而不是诈死避事。”
“因为目的不一样。诈死避事主要目的是为了逃避责任,最常见的一般是罪行暴露后的诈死、逃避征役,但李宣儿是为了让自己解除婚约并嫁给沈沐怀。”
她蹙眉斟酌,语速缓慢:“李宣儿做的事其实不好界定,需要细拆……”
“脱户或者户籍欺诈。”插嘴说话的是陈无讳。
他一手托着手肘,另一只手点着自己的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从张秋娘和祝贞贞的来看,她们二人才是诈死一事中的主角,李宣儿可以算作帮凶。李宣儿出主意,二人决定要不要照做。真要细算,张秋娘和祝贞贞也要跟着受罚。我记得处罚是什么来着……”
“徒刑一年到三年。”陆思忠说道。
陈无讳朝他抛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就很让人恶心,张秋娘和祝贞贞的事在我看来首恶是她们二人的夫婿,其次是她们的婆家……果然,律法还是该变一变了。”
这话陆思忠不好接,弄不好就会惹火上身。可陈无讳的身份在那里,又不能让他的话落地,想了想开口说道:“县廨那边还需去人说明情况,下官全程参与,又身为大理寺评事,这事便交与下官吧。”
陈无讳无所谓,看了眼霍纯,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便同意了陆思忠的话:“顺道看着县丞他们把那个董什么一家审了。”。
“是。”陆思忠领命。
“陆评事,你喜欢看话本吗?”温清宁突然问道。
陆思忠停下转了一半的身子,回头疑惑地望向温清宁:“未入仕时喜爱看些志怪杂谈。”
温清宁倏地一笑:“巧了,武安侯也喜欢看这个,偏我那里都是关于儿女情爱的话本子。”
陆思忠转动脚步,正身面向温清宁,惊讶道:“却没想到武安侯会喜欢这个!回头我送几本到京兆府?”
“我也是最近才晓得他的喜好,大约每个郎君都有一个除魔卫道的梦想吧。”温清宁端着客气的表情,话锋一转说道,“若是方便可否让我们上门一观?”
陆思忠怔了一怔,旋即笑道:“扫径以待。”
说罢再次行礼告辞。
待人走远,霍纯凑到温清宁身边小声道:“我和沈钧行亲如手足,我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看话本?”
“还有除魔卫道的梦想,那是什么玩意?”陈无讳在旁哈哈大笑,“你还真别说,我那表弟幼年时真的请了江湖术士上门给沈檀驱邪。”
“殿下展开说说,展开说说。”霍纯立即转移了目标。
“路上说。”陈无讳提脚踏上马车,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霍纯紧随其后,嘴上说道:“郡君快点,到了京兆府万一他在,咱们就停不了了。”
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沈钧行。
温清宁无奈道了声“马上”,示意竽瑟发财上车,转而对杜可说道:“芽儿那边交给你。”
“要带她回来吗?”杜可低声请示。
“不用,她既然不信我们带回来也没有用。吴颖她们杀她的可能性不大……对了,放个消息出去,让侯相他们知道芽儿在济王府。”温清宁意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事还是要自家人扯开效果才更好。”
杜可似有所悟。
“郡君,我以后跟着您当差行不行?”
温清宁目露询问之色:“为何?我能给的月钱有限,你跟着武安侯说不定还能混个武职。”
“我要做官,早年就去考武举了,钱财一事我也没有那么执着,够用饿不死就行。”杜可突然扬起下巴,目视远方,一本正经道,“我只追求不过新鲜、刺激,跟在郡君身边比当初做贼的时候还让我觉得满足,毕竟我都没有偷过人。”
温清宁算是看出来了,杜可和霍纯应该是一类人。
“你自己去和武安侯说。”
丢下这一句话,转头上了马车。
刚一进去就对上竽瑟有些慌张的表情:“郡君,我把芽儿忘在兴恩寺了。当时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温清宁说道:“在带她去见人时,就已经想过她可能会趁机逃跑,看不住倒不如放她去那边。”
竽瑟下意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温清宁把杜可和发财支走去领天花毕罗,又让自己带着芽儿上前见吴颖……竟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芽儿是谁?”霍纯问道,“新的婢女?”
“女子间的事。”温清宁简单说了一句,不提芽儿的身份,也不提吴颖和侯相府中的事。
霍纯立马没了兴趣,扭头看向陈无讳。
陈无讳目光在温清宁面上扫过,又瞥一眼霍纯,玩味一笑,开口说起沈钧行“驱邪救父”的事情。
“你们应该都知道沈檀有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老妾吧。”
“沈沐怀的亲祖母,那可是个厉害的。”霍纯呲着大牙说道,“差点成了郡君的……嘿嘿。”说罢还用“你真幸运”的表情看了一眼温清宁。
“就是她。”陈无讳说道,“那老妾和沈檀年岁差不多,而我那姨母则比沈檀小上十几岁,生的十分明艳美貌,如果不是有腿疾,哪里轮得到沈檀那个脑袋不正常的老匹夫。”
他冷嗤一声,语气里对安陆侯沈檀的嫌弃暴露无遗。
“安陆侯府就有下人到我表弟耳边嚼舌根,说沈檀不喜欢年轻美貌的夫人,反而对一个半老徐娘专一痴情,极有可能是中了邪术。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听风就是雨,一听沈檀冷待姨母是因为被邪术控制,不知道从哪请了个江湖术士上门。那个术士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做法,我表弟则偷摸进沈檀屋里给他倒了一脑袋的符水,还把一道符贴在那老妾的脑门上。”
霍纯听得倒吸一口气:“不愧是他,然后呢?”
“然后?”陈无讳眯眼,“那老匹夫把他吊在院子拿马鞭抽打,如果不是姨母身边的忠仆回英国公府求救,表弟都能被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