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枢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些。
心里暗道不妙,但是嘴上却故意嗤笑了一声。
“你觉得刀谱可能在我身上吗?这可是关系到我身家性命的玩意儿啊!”
秋月哼了一声,那股子邪气又上来了:“怎么,本圣女保护了你这么久,还防着我呢?你可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待人真诚。”
林枢心里嘀咕,你不也没像小时候那样纯真可爱吗,现在的你,又邪又妖,整个一小妖精。
“看在我保护了你这么久的份上,告诉我,小枢枢,”秋月话锋一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轻轻抵在了林枢的下巴上,“刀谱,到底是不是在你身上?”
林枢脖子僵硬,却努力挤出一个镇定的表情:“我当然晓得在哪。倒是你,口口声声说保护我,我怎么没看见你人影儿呢?”
谁知秋月轻蔑一笑:“你还记得你昨晚吃过什么,去过哪,见过什么人吗?”
林枢一愣,皱眉回忆:“我记得……”
“呵,你记得有什么用?”秋月打断他,语气冰冷,“你中毒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刚刚为你解毒,今天早上太阳没升起,你就已经凉透了!”
“你是说,你刚刚……是在为我解毒?”
林枢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除了对秋月的感激,更多的是无尽的惊恐。
下毒?谁给我下的?什么时候?在哪下的?
他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秋月撇了撇嘴,收回匕首:“别太感激我,找刀谱是主要目的,救你只是顺带的而已。”
她坐回床边,神情也认真了几分,看向林枢:“为了我的刀谱和真经,我再提点你几句吧。”
“昨晚的晚宴,明面上来的都是柳家人,‘没有外人’,你却莫名其妙中了毒。”
林枢心头一凛。
“稍微动动脑子都清楚,是昨晚中招的。但是谁呢?无从得知,你应该怎么也查不到。”
林枢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你是想说……柳家人,心不齐?”
“嗯。”秋月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世家大族内部也会有分化,何况是皇族?还是一个领军人物是个女人的、摇摇欲坠的皇族。如今这大雍,庙堂,江湖,地方,域外,哪一处不是忧患?”
“那位女帝,现在也就是个光着脚的皇帝罢了,而且她的脚,还伸不出这京畿之地。”
“所以啊,柳家人是都姓柳,但很多人,已经在给自己偷偷铺后路了。”
是柳家人给他下的毒?谁和他接触过?
林枢脑中飞速旋转,一个个名字闪过。
女帝?姨母韩国夫人?柳公元?难道是……姜琰?
秋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你是不是觉得,你昨晚在柳家族宴上干得很漂亮,觉得自己成功出位了?”
林枢下意识想点头:“难道不是吗?我以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为垫脚石……”
话说到一半,他猛的停住了。
一股寒意从直肠冲上头顶,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德高望重!
重点就在“德高望重”这四个字上!
柳公元为什么要和我顶针?
女帝和韩国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他,甚至不惜让他踩着一位族老上位,这难道不会引起柳家内部其他人的不满?
不会让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更加活泛?
是否会让那个表面上还算团结的家族,变得更加表面化,甚至加速分裂?
而最后,造成这种后果的责任,会由谁来承担?谁又会最看不过眼他这个骤然得势的“幸运儿”?
大家都很聪明,大家都清楚的明明白白,座上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唯独他没有想的这么深!
这古人...真踏马会玩啊!
呼……
林枢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他还是“挡箭牌”!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平等的合作!他从头到尾,都可能只是一枚被摆布的棋子罢了!
秋月手肘一搭,顺势就靠在了林枢肩上。
温热的气息呵在他耳垂边,她腻声道:“小枢枢,你瞧瞧他们,一个个都想害你。”
“就我对你好,一心护着你,还替你解了毒。”
“小时候你可拉着我发过誓,说要当一辈子好朋友的呢。”
林枢一侧身,秋月“哎哟”一声,差点没站稳。
林枢的声音骤然转冷:“你也别装了。”
“你真心对我好?”
“你眼里只有我林家的刀谱,还有那什么破真经!”
“我的死活,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可能关心他的只有他嫂嫂。
“可嫂嫂呢?她是在意我。可她更想的是我光耀门楣,重振家族!”
“不然呢?好端端送我来这儿遭罪?”
林枢自嘲地笑了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我看你们一个个,”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狠厉,“都是为了利益什么都豁得出去的疯子,不,癫子!”
他盯着秋月,一字一顿:“我不蠢,只是你们这套,我还没玩转而已。”
“可我要是真癫起来,”他咧嘴一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反而透着股阴邪之气,“你们所有人捆一块儿,都没我癫!”
秋月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小枢枢”,有些陌生,甚至……危险。
门外响起敲门声。
“驸马可醒了?早膳已经布好,殿下唤你去呢。”
……
餐桌上,一碗白粥,几个寡淡的馒头,这就是长公主的早膳。
林枢瞅了瞅,忍不住开口:“殿下,咱们公主府……是不是揭不开锅了?”
好歹是皇室,不至于这么寒酸吧?
姜琰搁下筷子,神色平静无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是太平盛世的讲究。如今这局面,吃太多荤腥,只会浊了脑子,影响判断。”
林枢腹诽,剐人割肉的时候,你倒是不嫌场面荤腥,看得津津有味。
“秋月跟你说了什么?”姜琰声音不起波澜,像是随口一问。
“她说,是你给我下的毒。”林枢放下筷子,迎向她的目光,“还说,她已经帮我解了。”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姜琰,试图从那张清冷的脸上瞧出些什么端倪,可惜,那张脸完美得像一张面具。
“呵。”姜琰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她说的倒也不算错。让你在宫中中毒,确实是我的疏漏,此事,我向你道歉。”
道歉道得如此理直气壮,不愧是你啊,长公主殿下。
“至于秋月……”姜琰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给你个建议。江湖草莽,最重一个‘诺’字。守好你的秘密,用好你们之间的那点约定。在这京城里,能稳赢她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作为工具人的话,她会是一件很好用的‘名器’,替你办不少事。”
“她的软肋,是情。”姜琰继续说道,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她家人死绝了,才被魔教那老太婆捡了去。至于为何死绝,你可以自己去探究。”
“或许,你能成为她新的软肋。”
姜琰说完,端起粥碗,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